离开江城前,逢夏没能看见红砖绿瓦覆鹅绒大雪的模样,她盯着天气预报半个月无功而返。
她生长的地方几乎不落雪,冰雹都比雪花常见点,这养成的习惯就是每年冬季她都极其期盼落雪的日子,
所谓南方见雪“疯”。
却没想到会在沪市遇见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飘摇伶仃小雪,簌簌从暗无边际的黑天坠落,室内火光交缠的柴炉发噼里啪啦的响动,猩红的火星子碎裂满地。
没开灯,葳蕤的火光成唯一—道隐秘而浓稠的暗海。
视线对视。是连水珠落在地面上都能蒸发的潮热。
他温热的手指还贴在她最纤细而薄弱的脖颈间,她粉白色调的皮肤,稍稍一按便会起红,一星半点的青色脉络在预示着心脏仓惶而猛烈的跳动。
他略显粗粝的掌心慢慢摩挲,轻点,从不用劲,就在这阵动静里,那双晦暗的眼,极有耐心的,温和地看向她。
叫逢夏无端想起最柔弱无害的动物,才是丛林里最凶猛侵略的主宰者,聪明人,要温火烹煮,正舒适的窒息水温,最温存而最理智的沉沦。
酒精沿着皮肤上的热度一分一寸地熨烫进心肺。
她的呼吸本能地停滞,意识丢失,身体自主交汇成独立意识的个体,不受管控地颤巍臣服,在彻底掉落进黑洞旋涡。
她贴着他的耳边,小声的,甜软地唤他。“哥哥,求求你了。”
她很会撒娇,杂糅着气音,糯糯地拖长的声线刚起,便明显感觉身边的人忽的停顿的身影。短促的,转瞬即逝。
只是这一下也够了。
逢夏轻灵地笑起来,狐狸眼晕着红晕,那点纯欲的风情似与生俱来,挑衅似的稍扬,眼底的意味分明——
她不当输家。
这点氤氲开的得意刚浮上眼几秒,她唇瓣倏地一疼。
强势的吻重新覆上,那只攀在她脖颈上的手不知是何时覆盖在她的眼间,那点火星的光亮彻底殆尽弥散。
吻和呼吸皆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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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瑟缩着想躲,像以往一样撒娇求饶:
“宋疏迟……”
"躲什么?"
皓白的手腕被桎梏,分明的触感,她从耳后能腾烧到脸颊的绯色,血液都似要沸腾。
“宝贝。”
男人的唇贴在耳边,吐息缓慢,最清冷而缱绻的情人调,斯文又温柔地命令:
"握好。"
逢夏醉酒后都会睡到第二天下午,她喝混酒会喝出跟假酒一样的效果,脑海似还走着细密而昏沉的电流,片段在断断续续地飞驰。
她窝进被窝里,神色倦到感觉能继续睡到下个世纪。只是喝个酒,浑身好像是被拆开重新组合的。
迟钝的神经霎时归拢。逢夏眼瞳晃动睁大,猛地从窝里就这么坐起来,感受着昨晚潮涌倒带的画面。
是在如遮云蔽日的黑暗里,幻想中惦记过好几次想看抓床单的手,却是覆在她的眼前,她轻颤翕动的眼睫扫过他的掌纹。
是脸红心跳时分的动静,她一个劲儿地喊他名字说累。
男人勾着唇,视线从高处眄低,清浅的笑意像只带着蛊惑意味,饶有兴趣地问:"不是才教过你,"“求人要说什么?”
逢夏脸颊倏地的热起来,羞怯,但目光又情不自禁地望自己手上看,所有的场景似是还栩栩如生。
她原来身上那件黑色的高开叉礼裙,这会儿已经在沙发上躺尸了。
身上穿着的是他的衬衫,随意盖过腿根,衬衫领口前三颗都没扣上,半边衣领滑落肩头,胸前深邃起伏的弧度惹眼,隐约还能瞥见颈间红痕。
——他弄的。
她这凌乱未平,目光稍顿,始作俑者已经衣冠楚楚的过来了,领带叠身,黑色袖箍落拓出手臂富有爆发力的线条,沉稳而内敛,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透色的金丝眼镜。
优越的身高,居高临下似地看向她,唇边还晕着些笑意。
目光相撞。
逢夏随手就拿起床边的枕头朝他扔过去:"——宋疏迟,你骗子。"
昨晚喝酒是没断片,但也有那么点助兴的意思,平常她是绝对受不了自己那么羞耻的喊“哥哥”,更不要说什
么求人的话了。
说了也罢,狗男人最后盖着她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她扔得准,他躲得更快,不费力气地轻轻偏头,似乎连发梢都未被卷过的风吹动,桃花眼含着笑,意蕴悠长:
“看来是没断片。”
逢夏耳朵慢慢热起来,撇开眼。"……我都说了我没喝多少。"
男人轻笑着未说话,坐在她身侧,邃沉的目光似在她身上扫过。逢夏愣了会,跟着他的视线才慌张扯起半边衬衫衣遮住,嗔他:"你还看?"“我裙子被你弄坏了,很贵。”
出席活动的衣服都是品牌方借来宣传的,都是要还的。
若是旁人回答这话不是问价钱,就是说赔偿,但宋疏迟从不会在意这些,只是敛着眸,帮她揉着酸乏的手,问:
"你喜欢吗?"
意思是,
她喜欢,她就可以有很多。
“倒也没有那么喜欢。"逢夏小声说着实话,她转过身看他: “我手机闹钟你给我关掉的?宇哥找不到人会疯的。"
按行程她今天七点多就得坐飞机回江城拍广告,最近流量正盛,不跑行程是不可能的。宋疏迟轻描淡写:"你放假了。"
"这么好?"逢夏眼睛亮起来,紧紧拉着他的手指问, "你呢。"
她全国跑行程,宋疏迟一直在国外录他第一张古典音乐的专辑,他们都忙得不可开交的。她不想因为她他耽误正事,她已经尽量问得不明显了。
见状。
宋疏迟眼尾轻缓弯起,温声:“夏夏,你可以直接说需要我。”
逢夏也慢慢笑起来,明白这个意思就是他也是有空的了,她这几个月压根就没有假期,难得要出门玩,絮絮叨叨地说着想买的东西。
换衣服前还不忘问:“宇哥知道吗?奇怪,宇哥那爱财如命的性格不可能让我这么放假啊?”
她时常觉得就巫宇这性格,他们公司不该叫做NGC3132,应该叫钱123来。逢夏没多想,只以为是巫宇看在宋疏迟的面子上让她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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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夏的大衣是风衣,这会儿完全挡不住肩颈边的红痕,她出门懒,永远都是一部手机走天下,更不要说带什么遮瑕之类的化妆品。
在车上。
她看向宋疏迟的眼神越发哀怨。“我要是被爆出来‘新生代小花纵·欲过度’,你就负全责。”
宋疏迟微垂着眸,在帮她戴围巾,他在平常就特备注重细节,好似围巾也是最高雅的艺术品,有条不紊地理好,才漫不经心对上她已经看得有些呆住的眼。
若有似无的笑意。
"负责是应该的,但夏夏,""你对‘纵欲’是不是有误解?"
逢夏也是找到机会就皮,趁着在大街上,故意踮脚贴到他耳边,轻声问:"有机会,您不是也没‘纵欲’吗。"
很明显,周遭像都僵硬了一瞬。
宋疏迟目光扫过她,只是这回逢夏却没看出来有什么意味,他淡淡地说:"你不是醉了吗。"
因为醉了。做这事儿,对女孩子不合适。
逢夏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好像红了又没有红起来的耳朵,慵懒的笑出声。有时候感觉他的反差是真的大,这纯情又纯情的感觉,天生就是拿捏女孩子的人。
又偏偏足够尊重她,什么都考虑好,甚至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细节。
她笑得眼眸都弯成两道漂亮的新月,男人的目光危险又含着警告意味的看了她一眼。逢夏见好就收,拉着他的手保证: “我下回绝对不喝酒。”
宋疏迟慢条斯理地重复: “下回?”
这少爷举一反三的能力是真快。
她想起夜半泛酸至今的手,她老老实实地闭嘴,挪开眼假装刚才自己什么话都没有说过。
说是逛街买东西,逢夏没走几步就觉出累来,行程跑多了闲暇的时候反而变得动也不爱动,她望向不远处接电话的那道身影。
也不止是她。
簌簌落雪天,男人的西装温文尔雅,下颌线清晰入目,眸色清淡不见波澜,修长的指节轻点着手机背面,地道而纯正的美式英语清晰。
优雅矜贵的气质浑然天成,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所谓天之骄子,只一眼也能叫旁人为之驻足。
r />女孩们的眼神黏贴上去,满目的兴奋和欣赏,她坐着喝咖啡都听到有人在说“好顶”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斯文败类了"。
逢夏玩味笑着。她从来没听过身边有谁敢称他为败类。
"——豆夏?"
熟悉而分明的烟嗓女声。
逢夏稍稍一顿,掀开眼皮看过去。果然是华希。
“我公司的艺人也在这儿有活动,我来跟场。”华希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不似平常问得那般嚣张,小心翼翼的, "你最近……还好吗?"
逢夏其实并不习惯华希这么和她说话,应: “挺好。”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华希忽得抓住她的手, “陈许的人在跟着我……你知道的,上次之后公司没有发展前途特别好的艺人,他又想重蹈覆辙,你只需要送我上车。"
陈许是华希当年被迫到中城开疆辟土建立公司的罪魁祸首,富二代公子哥,交往期间使用暴力还要赶尽杀绝,华希当年被湮灭了所有气焰,在午夜梦回都是惊悚害怕的哭声。
逢夏自知和华希的人情早就还干净了,她微蹙了眉,倒也是不喜欢这种打女人还死缠烂打的烂货东西。
“车我叫了,就在对面,不远。”华希说, “我有心理阴影,一个人不想过去。”
逢夏看了眼华希报的位置,和咖啡店不到五米,只是在街对角而已。起身之前以防万一,她给宋疏迟发了消息说离开五分钟送人。
“走吧。”
走出咖啡店,零下小雪花的寒气布孔不入的渗进,逢夏拉高脖颈处的围巾,把脸埋进去大半,只露出一双狐狸眼。
围巾是宋疏迟的,清冽的雪松和鼠尾草的味道浅浅沁入。有种日式电影冬季恋歌的浪漫感。
逢夏看到遥遥开过来的大G,随意道: “你以后到沪市带个保镖,又不缺这个钱。”
华希: “嗯,好。”
大G的车门刚开,逢夏的动作停缓一刻,她好像在驾驶位看到了熟悉的人,不想多管闲事转身就想走,下一瞬——
后背猛地被人一推。
小腿磕碰到发麻,失重似的跌进车后座,口袋里的手机转瞬掉在地上,车门“啪”的震动关上,黑色的
车子已高踩油门迅猛驶离。
逢夏没来过几次沪市,根本认不得这到底是要去哪儿,要落夜幕的下雪天,行人罕见,七拐八弯的行驶她没看到半点路牌。
大G的底盘高,她被推上来天旋地转,下意识用手肘抵避免撞到脸,现在分不清是骨折还是扭伤,疼得脸色发白。
不止是手肘,身上不少地方都磕碰得厉害。
逢夏咬着唇,冷冷地睨着前面的顾泽西和华希。“——你们俩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夏夏你没事吧?"顾泽西扭头看这她的脸,微蹙, “我们是为了你好,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但你一直不听……所以只能这么做了。"
"你也知道我不听,我不听你还要逼逼赖赖个什么?"逢夏又疼又气,都快感觉到自己突突跳动的额角,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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