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真的没办法了吗?”
作鸟兽散的张府前空空荡荡的,裴封叹气问道。
裴璃摇头,“还能有什么法子,以前珈蓝没人管所以纪律散漫,官商勾结。现下朝廷只怕不止要清税,更要整饬吏治。哥你明天寻人去秦家看着点,别让老太君真的上街卖家产了。”
“嗯,没事。珈蓝我看着,你且忙军务去。”
裴封勉强了个笑。
裴璃见他笑得难看,又问:“清税之事府中可拿得出银子?”
“暂有,不过看你的意思来。你若要支持周临,交税由我带头应该也不算太难,就是秦家自恃当年守城之功恐怕会有些头疼。”
“先不急,等我消息。不早了,我先回军营了。”
裴璃点头,牵过管家递上的缰绳与裴封告别。
“去吧,骑马慢些。”
裴封颔首目送她而去。
一人一马转入僻静的小巷子四处无人了,裴璃才重重吁了口气抚着马儿鬃毛苦笑。深感圄于人心斗争的疲累,她是曾允诺照拂珈蓝之战的后人,可好像到后来这又变成一把沉重的枷锁让她处处掣肘难以动弹。
正当她牵着自顾胡思乱想之际,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裴将军……”
裴璃回头,战在飘旗下的是周临,身后跟了一个劲装的侍卫。似乎自从上次遇刺后此人便惜命的紧走哪儿都寸步不离的带着侍卫跟随。
“九千岁……”她随意拱手,并不行官阶之礼淡淡问道:
“九千岁可有事?”
“无事,偶遇将军罢了。”
周临负手敲着手中的折扇,与裴璃相遇却并不是偶遇而是一路从张府跟随至此。看见她为恩情所累,所向无敌的小将军叫一个老太太逼得进退两难。
“既然如此,正好本将军有话与九千岁说。”裴璃牵着马往回走停在周临半丈外,面色沉重道:
“九千岁要在珈蓝推新政,清剿赤狄,开关互市。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将军请说。”周临笑道。
“本将军替你出征清缴赤狄残部,珈蓝仍由我接管,新政我帮你推行,税赋我帮你收如何?”
“将军有什么权利和本官讨价还价,没有你赤狄照样清剿。还有以将军优柔寡断的性子,珈蓝这帮刁民奸商用当年守珈蓝之恩拿捏你,将军要如何推行新政?”
周临反问将裴璃堵得哑口无言。
“可他们确是曾守珈蓝有功,九千岁要他们三天缴齐积税是不是逼得太急了。更何况他们谁家在军营中没有一官半职,九千岁如此相逼难道不怕就此引起兵变吗?”
裴璃淡淡道,裴家军军士有近半数为珈蓝地方子弟,有些从她父亲起便一直在军中任职,上至副将参军下至校尉小兵。这也是当年为何连朝廷也抛弃了珈蓝,这些人仍然跟着她拼死抵御外敌。
于朝廷而言这不过是一城一池丢了就丢了,可对裴家军而言这里是家,丢了珈蓝何以为家。
裴家军和珈蓝因而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局面体系,商、民、兵交织混杂。
现在周临为了收税步步紧逼,她可真不敢保证自己手下的兵士背着她会干出什么事来。而且她也并不想真的领着裴家军弄出兵变,与朝廷作对扣上乱臣贼子的罪名。
珈蓝想要推新政,清缴赋税根本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既然如此,本官答应你,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清剿赤狄余部。但是今年所欠积税必须悉数清缴,否则朝廷法度威严何在。”
“可以,多谢九千岁。”
两人各退一步达成十年重逢后的第一次和解,裴璃同周临郑重拱手道谢辞别,牵着马转身离开。她知道事情很难,可总得一件件的来。她想要守住珈蓝对现自己的诺言,便要先守住自己权。只要珈蓝在自己手中,一切便可以慢慢来。
“那裴将军,打算何时出征?”
裴璃走了还没几步,身后的周临又提声问道。
“九千岁去军中宣旨吧,本将军即日整队出征。”
牵着马的人回头豪迈的一笑,她晓得周临没时间在珈蓝耗了还要赶着回南都夺权。
“那本官在此预祝将军大捷,旗开得胜。”
“多谢九千岁。”
裴璃摆摆手,一人一马踱入残阳里。周临愣愣地现在原地瞧了她身影许久才垂眸浅浅的笑了笑,其实他真的很喜欢这种与裴璃志同道合,心平气和说话共谋一事的感觉。
他们原也该是最锲合的一对,她为他守卫城池边塞,他为她扫除朝中绊石任她做西北自由的小将军。
“九千岁真的打算仍将珈蓝政务交给裴将军?”
跟在周临身后的经山听着两人的说话默了许久,直到裴璃离开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周临转身朝着小将军的别院又去,敲着扇子无奈的摇头,“阿璃不适合入仕,珈蓝的政务需要施行严律惩治。她心肠软,新政哪儿推行得下去。”
“那适才您是在骗裴将军,您并不打算将珈蓝政务交给她?”
经山错愕,没想到周临居然撒谎诓骗裴璃。可她的确太心软顾忌有多,虽是明面上各退一步妥协也只怕想要用一个拖字而已。
“也不是诓骗,军务还是她的。以后军务政务分开,阿璃领兵,珈蓝布政司着吏部侍郎安沂任。对了,珈蓝布政使、按察使这些衙门堂官要悉数全部撤换,你即刻让人传信回京让吏部办理此事。”
周临吩咐,将珈蓝政务与军务抽离开,各自其事才不至于相互掣肘让一人独揽。
“是,可……”经山犹豫道:
“启禀九千岁,早前您调任京州副将杨贺北上接任裴将军,现如今人不出四五日就到了,这……现下是让杨将军回去吗?”
“不必,让他来,任裴璃副将协助她总理西北军务。”
周临原因裴璃抗旨想要从速解决边患便从京州调任杨贺接替裴璃北伐,他向来是一个做的比说的很快的人。裴璃还未知他有撤换总督之职前早就让杨贺来珈蓝,一来代替裴璃北伐,二来,杨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放在珈蓝正好替他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
“是,属下马上就去办。”
经山抱剑行礼退下,周临忙得又问:
“耶律齐回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昨夜已接到传书已找到赤狄老巢,应该在这两日便回来。”
耶律齐是周临手下的一名西域拥兵,谙熟大漠戈壁。奉命潜入大漠追查赤狄残部,周临根据他的消息早已拟定了作战计划,不论是裴璃带兵还是杨贺带兵,他都势必一举剿灭赤狄。
如今裴璃点头了,他正想让耶律齐为向导随军出发。
“嗯,没事了。”
周临点头,颇为轻松的迈进小院里。许是事情出现了转机,与裴璃也算和解,心情颇好晚膳同膳房的老厨子一起吃便锅饮酒。
三日后,沙响山下五万大军整装待发,裴璃着寒光黑甲挥师北去。跟着大军而行的还有一名西域番邦大汉耶律齐,人高马大、络腮胡,一口流利的中原话,称周临为坐主。看见他,裴璃才知道周临对自己并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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