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早在回到姜府后的第一天,她就趁机揭开过蓄青的帷帽。
但她看不清。
帷帽下显然是一张极为秀美的脸,然而任薇就像忽然得了高度近视,分明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睁大眼睛都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接连试探几次后,任薇确定了,蓄青在自己脸上施加了某种法咒,掩藏着自己的真实容貌。
现在再次提到这个问题,她想起近期蓄青日日沐浴焚香的骚包操作,不无恶意道:“莫非蓄青哥哥奇丑无比?”
蓄青闷笑起来,胸腔震动,引得她的耳廓一阵酥麻,“宜君就这么好奇我的长相吗?别急,我无意瞒你,只是时候未到。”
“至于美丑,各花入各眼,届时,若是宜君眼中我丑陋非常,也请千万不要嫌弃。”
任薇冷笑不止:“放心,我一定嫌弃。”
“看来你是真生气了,”蓄青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如此,我只能想办法向宜君赔罪了。”
“去看看你很感兴趣的小畜生如何?”
*
再次和蓄青一同进入地井,说没有心理阴影是假的。但任薇向来不给自己露怯的机会,浮兰给她的气剑至今仍在她手中,因着在道霄宗修行的经验,她使用起来异常顺畅,就算蓄青这个神经病再次发难,她也有机会挣得一线生机。
走到通道的尽头,这一次蓄青并没有突然消失,而是轻轻叩动墙壁,领着她来到了另一处。原来这里并不是只有一间密闭的石室,还有一间外表上完全相同,唯独顶上阵法花纹不同的石牢。
鲜红的铁链从阵法中垂落,从唐嵶川的腕骨贯穿,将他吊于半空。而从他身上源源流出的鲜血则是沿着铁链蜿蜒而上,溶入那吊诡的阵法中,如同献祭。
不得不承认,唐嵶川作为男主角,毫无疑问是三本书中受虐最严重的。光是任薇所见到的受刑时刻,就不下五次,更别提幼年时被剖心割肉的惨痛经验了。
而且由于任薇的压制,他甚至没能像原着那样大杀四方,没害什么人,却平白从小被虐到大,如果她是纯粹的读者,读到这里,可能也难免觉得唐嵶川有些无辜可怜。
但任薇不是。
她是这个世界中的角色,是一次次危机的亲历者。唐嵶川可能的确不像原着中那样恶贯满盈令人生厌了,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都已经进入一个自身难保的环境了,难道她还必须保持极高的道德感,惩恶扬善?
她不是为了伸张正义才走到这一步。
见任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被鲜血缠绕的铁链上,蓄青贴心地解释道:“别害怕,这只是为了让他安静下来。嗯……他倒是一直醒着,要和他说说话吗?”
仿佛被控制一般,蓄青话音刚落,唐嵶川便睁开了眼,涣散的目光逐渐凝实,在看见蓄青的瞬间双目圆睁:
“你这妖僧,骗子!快放了我!”
“我要杀了你!唔,唔——”
“你也太吵了吧。”
在蓄青的注视下,唐嵶川脸色涨红,越是挣扎,嘴唇越是无法张开,只能忿忿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怨恨。
“宜君,我们走吧。像他这种聒噪之人,当野兽杂耍看看也就罢了,实际上很无趣的。”
说着,蓄青牵起任薇的手,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任薇抽了出来。她瞥了眼唐嵶川,昂起头看向蓄青,“我喜欢他这张脸。”
“你若是喜欢他的脸,我可以给你把它剥下来,只要清洗得当——”
“不,我不是要他的脸,我要他这个人。”
她神色淡然,语气郑重,饶是蓄青思维活络,也不禁怔住:“什么?”
“我说,我要你放了他,把他给我。”任薇歪了歪头,久违地朝他露出笑容,“蓄青哥哥不愿意吗?”
蓄青知道任薇和唐嵶川之间或许有些渊源,但他还是满足了她的要求。
当一个人足够强大时,他自然而然地会更加包容。更何况唐嵶川身上有他所施下的法咒,就算他想要透露更多,亦或是想要出逃,都不可能做到。
他当然也可以对任薇这样,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逆境中始终保持反击的锐利,正是她身上最为可怜可爱之处,如果给了她太多束缚,她的魅力说不定也会大打折扣。
蓄青可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
他自诩是一个合格的主人,宠物想要养宠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他看见任薇朝唐嵶川展露笑颜,蓄青才惊觉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忽略了任薇所说的,她喜欢唐嵶川那张脸。
她年纪还小,会被皮囊迷惑当然不是她的错,而且客观来说,他的长相并不比唐嵶川差。当年与师兄一同下山采买时,便常有人赞他秋水神韵,白玉风骨,是世间难得的美人。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蜗居于高山之上的日子已经太过久远,宛如一场幻梦,师兄圆寂都已近百年——
他已经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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