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习惯了。多谢关心。”降香答。
“娘子家中可是有什么困难?”婆子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初来苹州,毫无根基。这担米的活计,报酬虽丰,但总归只有一季,不能长久。等入了冬,我便没有进账了。明年春夏,更不知该如何是好。”降香十分坦诚。
但坦诚也有些保留。
莫说这萍水相逢的婆子,就连最亲近的人,她也不愿实言相告——她迫切地想做些事情,最好只卖力气——人忙起来了,身体疲惫了,精力耗尽了,就不会多想了。
婆子一听,忍不住笑了:“娘子别担心。我们也同娘子一样的。等到了春日,这些庄户老爷还会雇人栽秧,以及运送上京的粮谷。说出来不怕娘子笑话,我是个寡妇,家中还有生病的婆母,三个孩子,靠着这些活计尚能度日。不知娘子家中几口?”
她这么说话, 让降香听着十分亲切,答得也快了些:“只我一口。”
婆子:“哎,那娘子更无需担忧。若娘子无处投宿,可借宿在我家。我家虽穷,但也有空余的草铺。”
降香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有地方住。”
婆子愈发热情:“我看娘子年纪不大,不知是姑娘还是妇人?可愿婚配?你初来乍到,不认识什么人,我可以帮你说说。我认识的大小伙子可不少!”
降香招架不住,手摆得更快:“不用不用。”
婆子满脸不认同,拉着降香还要说:“怎么不用?娘子不要害羞!”
降香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从婆子身旁逃开的。
她的热情让她手足无措,吓得连剩下的米也不搬了,提早回了家。
第二日再去时,还特意四处张望了一番,专挑婆子不在的地方走。
可没见到婆子,却遇上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降香刚将一袋米担在肩上,便看见工长指着她,对着一位衣着富贵的妇人点头哈腰:“夫人,你看她行不行?”
妇人眯着眼睛望了望,点点头:“可以,身板倒是挺康健。叫她近前来看看。”
“你,就你,来一下!先不要搬了!”工长冲着降香高声喊。
降香听话地走了过去。
“工长,什么事?”她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又在裋褐上擦了擦手。
那位妇人再次打量着她。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逡巡。
“长得倒是不错,就她了。”她下了结论。
工长便问降香:“喂,如今有个新活计给你!我旁边这位,是我们苹州本地大户,叶家的管事夫人。叶家正缺个粗使婆子,看上了你。工钱月结,每月一贯,签长契。”
降香听了,没有立刻答应,反而问:“工钱几何呢?身契又如何算?”
她这样磨磨蹭蹭,使工长很不乐意:“这可是天大的好差事,不比你在我这里搬米轻松多了?砸到你头上,你不赶紧答应下来,谢谢这位夫人,怎么还问东问西?”
他可不想让叶家的嘱托在他这里出了差错。
那管事娘子接在工长后面,回答了降香的问题:“工钱月结,每月一贯,签长工契,一年起算。”
降香想了想,点头答应:“那好吧。”
她在怀王府,也被养得娇贵了,担米的活计,还是太累人。若能换件清闲事,似乎也不错。况且这种活计,也不受农季忙闲影响,能保证她每日都有事做。
管事娘子:“你姓什么?”
降香:“金。”
管事娘子转头看向身旁另一人:“如此,便麻烦牙官帮我们做个见证。这位金娘子,今日便算是我们叶家的仆婢了。”
降香这才发觉,她竟还带了牙官随行。
只见那牙官颔首抚须:“自然,自然。”
在叶宅要做的事,比担米轻松许多。
不过是些挑水,劈柴,洒扫的杂活。
降香在公主府时,就要做这些事。虽长久没接触,有些生疏了,但稍稍熟悉片刻,便能上手了。
纯凭体力的粗活,像是当真耗尽了她的精力,自打来到苹州后,不知不觉中,降香已经很少想到死。
她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不正常了。
一日,那位带降香进叶宅的管事娘子,再次找到了降香。
“金娘子,我们夫人的小厨房里,缺个烧火的人,不知你愿不愿意做?”
她的态度与上次截然不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殷勤。
厨房缺人,她本可以直接支派,何需亲自来找降香?更不必说,她竟还客气地征求降香的同意。
颇有些奇怪。
见降香不应,管事娘子便劝道:“夫人的小厨房与家里厨房不同,只有夫人吩咐了才会开火,十分清闲。逢年节或是夫人心情好,还有赏钱。金娘子不必担忧,我不会害你,随我去便是。”
“好吧,我可要收拾些什么?”降香点点头,也不想让她为难。
叶宅的活计相比担米,既稳定又轻松,都是托了这位管事娘子的福。
她从来记得别人的好。
“不用不用,我等下遣个小子过来,帮娘子收拾。若娘子有什么贵重之物不放心,可先去取了再随我走。”
听见降香应了,管事娘子的面色骤然转晴,但语气仍然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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