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缪尔眨眨眼。
昏耀慢慢走了几步,
看神色是在斟酌话语,很快他开口了,先叫了声:“圣君陛下。”
“……魔族和人类的仇恨延续了两百年,死掉的家伙骨灰都能堆成山。我想你应该也知道,现在两族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兰缪尔惊讶地抬起眼,他怎么也没想到,魔王竟然一开口就提到这么大的话题。
圣君不禁肃然起来,低声道:“是。”
“但其实,”魔王斜眼看他,慢吞吞道,“魔族与人类,并没有必须你死我活的理由,你不这么觉得?”
“两百年前,昔日的伽索大地上,民众完全能够自给自足。如今魔族侵掠人土,是为求生,而非贪欲。只要能打开深渊头顶上的那道结界,再设法净化瘴气,濒临灭亡的魔族就能得救,人类也永远不会被战火所扰。”
“这是我把你带下深渊的第一个目的。圣君陛下,我要请你,为魔族打开伽索的结界,并设法净化这片大地上的瘴气。”
“至于第二个目的,是附带的,看你心意。具体来说,两族关系毕竟已经紧张到这个程度,为了弥合仇恨,我觉得应当采取点措施。”
“所以,咳……”
昏耀吐了口气,又缓缓吸了口气,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你能不能,嫁给我,做我的王后?对,这就叫和亲——你愿不愿意跟我和亲?”
稳了,一股脑说完这一大串,魔王心脏直跳,唇角都在上扬。
兰缪尔会高兴死的,一切都解决了。他们可以直接跳过七年的曲折,从此只有幸福,没有悲伤。
——昏耀是这么期盼的。
然而下一刻,危机感陡然袭来。
昏耀瞳孔一缩,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本能齐声发出尖叫。
他浑身紧绷,瞬间魔息之火已经烧到了鳞爪上,却又硬生生止住——废话,他怎么可能对兰缪尔动手!
咣当!
昏耀眼前天旋地转,回神时已经被压在地上。
夜色铺满宫殿,兰缪尔跪坐在他胸前,膝盖抵着他的脖颈,右手以法力凝成金刃形状,左手则给周围施了个隔音法阵。
“你在欺骗我。”
圣君眸色清冷,附在他耳畔:“你不是魔王昏耀。”
昏耀目瞪口呆!
兰缪尔将法力逼近一寸:“感谢你这几日对我的照顾。但请告诉我,你是谁,原先的魔王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那么恨我,”圣君一个字一个字咬的清楚,“怎么可能如此细致地爱惜我,照顾到每一处。”
“他那么在意深渊,在意族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将结界交到人族君王的手上。”
那紫色的眼底分明掠过一丝杀意,语调却还是淡淡,“……他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所以。”
“所以,如果你不能解释,也不把他还给我,我只能当
作是你害死了魔王。”
“我会杀死你,
为魔王报仇。”
静,
宫殿里静极了。崖月的光从窗户里落进来,把前几天新置办的躺椅照得油亮。
啊。
昏耀怔怔地仰面与兰缪尔对视。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沸腾的情绪是什么,应当怎么称呼它。
但是,啊……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酸涩的泪水静静地填满了眼眶,昏耀想笑,却又更想哭,于是他扯着唇角流泪了。
“……兰缪尔。”他凄凉地颤声问,“难道,你更想要‘那个’魔王吗,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昏耀在内心惨笑。
他回来了。
他弥补了遗憾。
他没有伤害兰缪尔。
没有猜忌,没有试探。什么都没有,很好很好。
他甚至没有让兰缪尔看到自己与其他魔族亲密的情景。在人类的观念里,他这次是干净了。
所以魔王几乎已经要把旧日的自己忘记。就像丢一团馊臭了的垃圾那样嫌弃地丢开。
那个昏耀是坏的,愚蠢的,肮脏的,犯了错的。如果能消失,最好不过。
可是他的兰缪尔啊。
兰缪尔却说,那个魔王,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我要的是那个魔王,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还给我。
昏耀咬牙流着泪,抬起手,想要再一次轻轻触碰那未曾褪色的深金长发。兰缪尔却冷声道:“别碰我。”
“兰缪尔,你知道,”昏耀睨着他,惨笑道,“如果是真正的那个魔王,你落在他手里,会遭遇什么吗!?”
“无论遭遇什么,”兰缪尔的视线居高临下,“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仇怨,轮不到旁人插手。”
手中凝结的法力刺下,黑色的鳞片绽出不堪重负的裂纹:“我只给你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
痛感传来,昏耀却又笑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笑得出来。
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抱着那种怪异微妙的心理,盼着兰缪尔来杀他报仇。
好啊,这趟重生,还真是圆梦了。
该圆的不该圆的,都圆了个彻彻底底。
“好,既然你这样说,我坦白。”
“先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昏耀闭上眼,梦呓般地说:“一个跨越了十四年的,恨和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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