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阑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那样对你。”
他知道了裴勇勋曾经对许殊做过的一切,也懂得了为什么那时许殊会因为他的亲近而感到无比为难,他撕掉了裴星阑曾经逼迫许殊签订的一系列文件,现在对方人走灯灭,只要他想,那整个裴氏就能做到唯有他裴星阑一个人说的算。
“我知道我以前做过很多错事,我想道歉,但一直以来都苦于没什么机会。我不该因为你母亲的事,把年少无知的你也牵扯进这两代人的怨恨里,也不该利用你对我的好,利用你是我哥哥的身份,威胁你,伤害你,甚至是…”
他顿了顿:“强占了你”
他每说一句,许殊的心里就像被刀割了似的,脸色愈发惨白了几分。
“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在我十七岁之前 ,也从没想过今生会得到哪个人的救赎,可突然有一天,像我这样十恶不赦的恶人忽然就遇到了能治愈我身上沉疴顽疾的良药,一开始我还很抗拒与良药接触,因为觉得是药三分毒,即便没有这东西我自己一个人能扛得住,只不过我后来我还是动心了,没能经住诱惑,尝过你对我的好之后又无法做像成年人那样冷静克制的浅尝辄止,所以等我意识到我已经完全沉沦在哥给我的温柔里,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我也没法做到全身而退。”
怎么能放手呢。
和许殊的在一起的日子,是裴星阑这辈子都无法再拥有的最快乐的日子。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说句实在的,裴星阑永远都不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感到后悔。
他悔就悔在自己搞错了有些事情的出场顺序。
那时的他还年少,完全不知道从陌生到相识,从相识到暧昧,再从暧昧到完满,种种,永远不可能按照他设想的那样,一蹴而就。
那时的他桀骜恣意,放荡不羁,做什么事完全不考虑后果,连夏日最炎热的光都要为他让步。
说完这一切,裴星阑并不知道许殊心里此时到底是作何心情。
他能感觉到自己被扇的右脸这会儿正高高的肿起。
他心想:肯定很丑。
但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许殊一个人坐到病床上,离站在他面前的裴星阑距离很近,心却很远。
他一下就抓住了裴星阑这番话里的重点。
“裴星阑,说的那么多,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已经爱上我了?”
如果男人年少对他的愚弄,只是他心智尚未成熟之前,单纯因为家庭的原因,不顾一切对他作的坏,那此时的裴星阑,能如此卑躬屈膝的站在他面前,只能证明一点。
“是,我已经爱上你了。”
我爱上仇人的儿子,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哥哥。
———许殊———
生活似乎总是这么爱开玩笑。
许殊脸上明明笑着,落在与他站在咫尺距离的裴星阑眼里,却是在哭。
裴星阑往前一步,来到他跟前。
他看着对方已经泪流满脸的脸,神色沉寂,像是历尽千帆过后才有的云淡风轻。
“所以我做的这一切也不全是为了你,也有一小部分是为了我,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悔悟了,又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希望看见你为了我哭,为了孩子流泪,许殊,我这趟来不是为了求复合,也不祈求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任何改善。”
许殊很小声的回了句:“那你为了什么?”
“还记得你中学时期送给我的那本《罪与罚》吗?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真正的赎罪是用爱偿还心灵上的惩罚,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只要你好,我就能感受到幸福,所以,让我陪陪你吧,直到孩子出生之前,让我用我已经卑劣不止的爱偿还我前半辈子对你犯下的余孽。”
“要是有人唱衰我们?”
“不会的,因为我们从来没开始,又谈什么后来被分开。”
有冰冷的液体还来不及掩藏,就啪嗒一下掉落在许殊的脖颈。
许殊颤了颤眼睫,既没说好,又没说不好。
只是他心里比谁都明白。
这是这个男人前半辈子,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在那之后,许殊忽然开始默认了房间里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八月底,也就是在许殊因为失足住院整整过去了一周以后。
Amanda终于从外地出差赶来。
一进门,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裴星阑的头上砸,气急败坏道:“又是你!每次你出现,我家许殊就算不死也得残一轮!”
裴星阑:“……”
许殊:“……”
到底是负责传的话?!
这里面是不是有一点误会没解开?!
裴星阑正忙着给许殊削水果呢,见状,眼疾手快的往两边侧身一躲。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
就见已经成功抓住对方衣角,并且顺利抬头迎上女人视线的许殊,在看见Amanda眼里滔天的愤怒时,忽然手脚一顿,不由自主的上下滑动了两下喉结,轻声道:“对,你做的没错,是他活该。”
生气中的女人果然堪比母老虎。
许殊默默的把自己身体缩成一团小虾米,心道:古人说的话,果然诚不欺我也。
“啧,你个渣男,你现在是哪来的脸站在我们小殊面前?”
Amanda还在源源不断的输出着。
裴星阑定定的看着躲在对方斜后方的许殊,难得改了自己容易暴怒的性子。
老老实实的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草!我一看到你这种脸我就生气!难道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让你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啊?你说什么?你你你…你有本事就给我在说一遍。”
裴星阑放下手中小苹果的小刀,垂眼,乖乖道:“这次是我的问题,对不起,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一向战斗值爆表的Amanda一听这话,立马被惊呆在原地,好半天才拉住身后同样被男人吓到的许殊,阿巴阿巴了好几次,才道:“小…小小殊,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裴星阑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许殊有点慌乱的别开与男人对视的双眼,一颗心都是七上八下的,像是在擂鼓一般。
他不知道怎么和Amanda解释自己现如今和裴星阑之间的关系。
和好吗?
也没有
原谅了?
也不算
纠结纠结去,许殊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拉扯。
一个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毕竟裴星阑被人骂或不骂都不管他的事,一个又让他赶紧上去解释,因为说来说去,自己摔倒的事也不是对方一手促成的,他不能事情一发生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别人身后,这种做法未免令人感觉太过心寒。
许殊张了张嘴巴,声音都带着一点沙哑。
他上前抓住了Amanda左右挥舞的双手,扯住对方身上宽大整洁的袖管。
“Amanda”
“怎么了?”
许殊眼睑微微发颤:“这不是他的错。”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上周摔倒的事,其实不是他弄的,裴星阑…他…他一开始也并不知情,是我后来主动打电话让他过来的,你当时不是在出差吗?我想着你一时可能也赶不过来,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想着让他来照顾你?”
“…嗯……”
“许殊!你脑袋是进水了还是怎么着?!让他来照顾你?你让他来照顾你不就等于黄鼠狼给鸡拜年,妥妥的没安好心吗?!”
许殊紧紧咬着下唇,表情在顷刻间变的有些凌乱,显然一副十分不善于撒谎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主动帮裴星阑开脱责任。
他就是觉得…
觉得…
“是我自己先斩后奏过来的,你别怪我哥,他实际并不知情。”
裴星阑的表现比许殊想象中的从容,注意到对方插着针头的手背有往后回血的迹象,他一时也顾不上别的了,顺势往前走了两步,不由分说就握住了许殊娇嫩偏凉的手心:“小心点,一会儿该肿了。”
许殊在察觉到男人的动作时,脸色有一瞬间变的有那么一些的知所措,他胀红了脸。
木讷道:“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做什么?你先放开我,放开…嘶”
一点点泛着猩红的液体顺着透明的导管从许殊手背皮下的毛细血管里流淌出来。
许殊吃痛的把手往回一缩,眯了眯眼。
裴星阑当即神色一变,心底压抑的烦躁几乎立刻就找准机会从他脸上涌了上来:“你……”他眉头皱的紧紧的,又怕自己这副模样吓到对方,只能强作淡定的样子,摁响了病床上头的床头铃。
“裴星阑…”
“没事,你别动,我让护士重新给你扎一针就好了。”
许殊住院的这几天,因为每天都需要挂水消炎的缘故,手背被扎的很肿,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孔,还有不少带着明黄交错的淤青,不光是裴星阑,就连一旁目睹了两人全程互动的Amanda心下都变的有些不忍,过一会儿就挺不自然的偏过头。
“他肚子最近疼得厉害,每到晚上,都得揉上好久才能完全睡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稍微让他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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