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上了。
我妈又在外面哭了一会儿,这会儿我绕到侧面去听,听到她说,“妈也不想害你们啊,你看,妈要直接把这房子拿去卖了,那可不止是两万块了……”
纪丙年抄起手边的东西掷向房门——
铁和铁撞击的巨响似乎把我妈吓了一跳,她往后一退。
我那个位置不太好,听不太清她后来又说了什么,可能是因为已经被赶了出来,出于不想让外人看笑话的心态,等她摸索着下楼时,声音已经很小了。
我看着她脚步虚浮的背影渐渐远去,在做一个很简单的加减法,我爸因为喉癌被辞退的时候,收到了二十万的赔偿金。
治病花去了一部分,他后来夜以继日的喝酒花了一部分,被抓进去以后我妈卷款跑路拿走了一部分,纪丙年告诉我还有五万。
所以他才每个月给我打了这么多生活费。
我听到他在扫地的声音,收拾东西,抖着垃圾袋窸窣作响,然后打开门,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
我现在可以看到他了,他站在路灯下面,可能是想换口气,没有再回家了,蹲在地上玩手机。
然后我的手机响了,看不见的信号从他的手机飞到空中的信号站,几乎是原路返回,飞到了他头顶上方的我的口袋里。
“玩得开心吗?”
我不知道该回什么,我想到他当时给我打生活费的情景。
军训结束以后,十一我回了趟家,他问我在学校住得还习惯吗。学习紧不紧张,同学都是哪里人,好不好相处。
然后他问我,她们每个月都有多少的生活费啊,你知道吗。
我那时候十八岁,近距离和消费水平不一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觉得纪丙年是哥哥,我应该对他坦诚、毫无隐瞒,向他分享我脆弱的自尊心以及隐秘的自卑,所以告诉了他真的答案。
那时候纪丙年二十岁,退学开店,摸爬滚打,他觉得他不仅仅是我的哥哥,所以对我撒谎了。
当我没有爸爸的时候,他就是我的爸爸,当我没有妈妈的时候,他就是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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