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 第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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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走得慢,外面的香气直往车子里钻,勾得赵晚词腹中馋虫大闹,终于忍不住,叫车夫停车,跳下车道:“你们回去罢,我在外面吃过了再回去。”

其他人只好回去,留下文竹跟着她。主仆两个正在街上逡巡,不知吃哪一家好,迎面走来两个人,却是章衡和刘密。

刘密向赵晚词招手,走近笑道:“商英兄,你还没吃晚饭么?”

“正在看呢。”赵晚词目光落在章衡手中崭新的《两河经略》上,心想待会儿也去买本看看,口中问道:“你们吃过了么?”

刘密道:“还没有,听说商英兄是从洛阳来的,想必对这里不大了解,若是信得过我,我带你去尝尝京城做得最好的杂碎汤,如何?”

赵晚词虽然生长在京城,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对市井街坊上的事所知甚少,闻言十分欢喜,道:“那就麻烦正林兄带路了。”

刘密道:“丽泉要一起去么?”

章衡不喜荤腥,杂碎汤这种美味他无福消受,刘密明知故问,不过是出于客气。

果不其然,章衡道:“你们去罢,我回家吃。”

赵晚词跟着刘密拐了几个弯,还没走到麦秸巷便问道:“可是快到了?”

刘密道:“是快到了,你怎么知道的?”

赵晚词道:“我闻出来的。”又道:“你身上总有不同香料混杂的味道,你家一定是开香铺的。”

刘密一脸佩服之色,道:“厉害,厉害,改天我带几块香料来考考你。”

赵晚词笑道:“乐意奉陪。”

两人说着话,走到麦秸巷里一间不起眼的店面前,浓郁的香气便是从店里飘散出来的。这家店连块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只有一块木板,上面写了百里杂碎汤五个大字,字迹有些稚嫩。

虽然位置偏僻,里面客人倒是不少,十几张桌子几乎坐满了。两人在仅剩的一张空桌旁坐下,点了两碗杂碎汤。店里只有一个伙计,因此忙得很,放下两只茶碗和一壶热茶便去招呼别人了。

刘密因见章衡每次出来吃饭,都要把茶碗杯箸烫一遍才放心,心想他们官宦子弟大多如此,便拎起茶壶往一只茶碗里倒了些热茶,晃了一晃,倒在旁边的痰盂里。

赵晚词心想这人还怪讲究,自己用另一只茶碗倒了茶。刘密正要把烫干净的茶碗给她,见她已经吃上了,愣了一愣,不禁失笑。

赵晚词道:“你笑什么?”

刘密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丽泉不太一样。”

赵晚词道:“我和他当然不一样,一看他就是那种除了读书下棋,什么都不会的书呆子。”且内心阴暗,爱看写怎么虐杀他人的书,将来做官,十有八九是个酷吏。

刘密笑道:“丽泉可不是书呆子,他博学多才,见识宽泛,胆子又大,常帮刑部查案呢。”

“是么?你们认识多久了?”

“还是嘉佑二十八年夏天在西津渡认识的,快有三年了。”

赵晚词一手托腮,望着窗外绚丽的云霞,情不自禁道:“真羡慕你们,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霞光滟红,照在她莹洁秀致的脸上,擦了层胭脂般,把女儿家天生的妩媚都烘托出来。

刘密看得一怔,想起朱海通说的,看赵琴生的那个模样,料想赵小姐也是个美人罢。

却不知是怎样的美人。

“商英兄有什么想去不能去的地方,想做不能做的事么?”

赵晚词自知失言,敷衍一句多了去了,端起茶碗吃了口茶。刘密便不再问,伙计端来两碗热腾腾的杂碎汤,赵晚词吃了几口,酱汁浓厚,炖得极烂,十分称赞。

一名戴着方巾,穿茶色葛布长衫的男子从外面走进来,刚好有几名客人离开,空出两张桌子,他便在空位上坐下。

想是熟客,伙计笑着上前招呼道:“马公子,许久不见您了!还是一碗杂碎汤,不要香油,两块烧饼对不对?”

那马公子点点头,苍白的脸上笑容牵强。

伙计收拾着桌上前面客人用过的碗箸,道:“您怎么一个人来?令妹呢?”

马公子不作声,转头看向别处,脸上笑意全无,一派惨淡之色。

伙计见此情形,也不敢再问,麻利地收拾干净,转身去把他的那份端上来。

马公子低头喝着汤,不时抬起袖子擦着通红的眼睛。

金乌西坠,倦鸟归林,天色一转眼便暗了下来。章衡骑马来到刑部姚尚书府,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挂着卫府的灯笼,一身褐色布衣,两手插袖,坐在车辕上打盹的车夫有点脸熟。

是户部卫侍郎家的马车,章衡想起来了。卫侍郎曾经是自家的常客,父亲出事后,他便不大来了。

姚府的唐管家打着灯笼,送一人出来,与章衡迎面撞上。那人穿着米色长袍,白净脸皮有些浮肿,一把乌黑发亮的胡须略显凌乱,圆圆的腹部外凸,揣着个球似的,正是卫侍郎。

他脸色很难看,好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还丢了几千两银子,看见章衡也没说话。

唐管家道:“章少爷,您去花厅罢,老爷正等您呢。”

章衡点点头,向卫侍郎做了个揖,擦肩而过。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他的呵斥声:“饭桶,整日除了吃,就是睡,一点用处没有!”

然后是车夫唯唯诺诺的赔罪声,接着便听不见了。

第十六章

麻核桃

卫侍郎虽然势利,待人还算和善,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章衡有些奇怪,走到花厅,转过一面灵璧石屏风,见姚尚书穿着靛蓝松江绫便袍坐在桌案后,双目微闭,眉头打结,一只手握成拳压在摊开的卷宗上,很心烦的样子。下人没有通报,章衡脚步又轻,叫了一声世伯,姚尚书才知道他来了,睁开眼,笑道:“什么时辰了?”章衡道:“酉时刚过,世伯遇上棘手的案子了么?”姚尚书端起旁边的凉茶吃了一口,道:“城里出了一个采花贼,犯了几起案子,一点线索没有,委实叫人头疼。”章衡心里明白,这种案子少有证人,原本就难查,受害人大多又被名节所累,遮遮掩掩,雪上加霜,更无从查起。“算了,不说了,你伯母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我们过去罢。”姚尚书站起身,与章衡往后院走。姚尚书没有女儿,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做官,家里有些冷清。他年轻时很受过章父的恩惠,一直铭记在心,故而章父过世后,对章衡照顾有加。两人走在石径上,四下无人,章衡低声道:“那采花贼也去过卫大人府上么?”姚尚书道:“你怎么知道的?”章衡道:“我刚刚看见卫大人了,他举止有些反常,听您这一说,我便猜到了。”姚尚书对这孩子的机敏已经见怪不怪,叹了口气,道:“卫霖有位千金,十分疼爱的,明年便要出阁了,出了这档子事,真不知如何是好。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催我派人尽快将这可恶的贼人捉拿归案。”章衡道:“难怪卫大人如此恼怒。这采花贼得了便宜,还会继续犯案,世伯可否把卷宗给我瞧瞧?”姚尚书道:“我知道你嫉恶如仇,这采花贼不比寻常,他屡次出入官员府邸,都神不知鬼不觉,可见武功之高。你若遇上他,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向世兄的在天之灵交代?你还是别插手了。”章衡知道他一片好心,也就不再说了,次日用一葫芦三十年的女儿红从刑部苏主事那里换来了此案的卷宗。第一个报案的是住在牛市街的谷屠户,正月初六,他和夫人外出探亲,只留女儿在家。谷家是一栋临街的两层小楼,楼上是女儿的闺房。次日一早,夫妇二人回到家中,不…

卫侍郎虽然势利,待人还算和善,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章衡有些奇怪,走到花厅,转过一面灵璧石屏风,见姚尚书穿着靛蓝松江绫便袍坐在桌案后,双目微闭,眉头打结,一只手握成拳压在摊开的卷宗上,很心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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