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和乌鸦的仇,靓坤清楚。论公事,是他偷卷了电影投资的钱跑路,论私事,是他搞了人家马子。但乌鸦是怎么在背后搅风搅雨的,他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出头绪来。
没听说过东星的人认识山口组,更没听说过东星帮会和孙庸有交情。
但事实上,孙庸是乌鸦游说来的,立花正仁更是乌鸦私下联系、一通电话给请到台北来的。连他的契弟陈浩南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里应外合。
收网时到。这一仗,靓坤怎么能不输——躲在暗中,联合下家怼死上家,是他最常用、也是拿手的手段,百试不爽。
竹中武走过来,客客气气和孙庸招呼道,“孙先生决定放弃靓坤,实在是明智之举。”
孙庸不着痕迹地滑过靓坤一眼,笑道,“中国人讲以和为贵,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伤了大家的和气呢?”
其实孙庸反复思考了很久,靓坤到底值不值得保。若是不保,很多困境便可迎刃而解,可这样又违背了自己心中的道义。但乌鸦的话总是萦绕在耳边,靓坤此人心中无义字,今天自己尚且有用,若有一日无用时,再去求靓坤庇护,他可还会敞开方便之门?
未必吧。
孙庸去医院看望拜靓坤神水所赐,至今仍昏迷不醒的天收,陷入深切的自责中。为了保下靓坤,他带着竹联帮的弟兄,顶着山口组和台湾当地政界人物双重的压迫,值是不值?
人在江湖,一是要利,一是为义。
既然跟靓坤讲不了义,那不如就选择利。
更何况,在香港少了靓坤这颗联系的棋子,这不是又多了一个得力的伙伴?他孙庸混迹江湖几十年,看人看得多,东星乌鸦的潜力胜过靓坤几大倍。既然这个后起之秀有魄力开口,请分一半新北方电影公司的生意,共耕香港影业,他又何乐而不为。
乌鸦坐在孙庸身边,向立花正仁递过一个眼神,也算是打过招呼了。在公开的场合里保持陌生的关系,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虽然一个小时前,二人还在一起说过话。
时间倒回五天前,立花正仁还在香港,接到了乌鸦的电话。花炮会后,二人也再没有过联系。突然来电,却说是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让他能和山口组的恩怨一笔勾销,但这是一步险棋,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试一试。
对于立花正仁和竹中武的往事,乌鸦其实是不知情的。但他和立花正仁下注的筹码却是一样的——无论有没有过去的渊源,赌的都是人性。
是不是旧友又如何。多一个拿捏着把柄的助力者,哪个上位者会拒绝。只是立花正仁手里也有秘密,所以,他有底气赴约,以站在这一代山口组正主身边的姿态,高调重现江湖。
“那是当然,和气生财嘛。我们山口组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竹中武边说边从大袖中拿出一把短刀来,出仞后抛给靓坤,“现在人证聚齐,你既然是杀了原青男的凶手,那么就该受到惩罚。按照我们大日本的规条,你要切腹谢罪。”
靓坤一愣,反手把短刀插入木桌,对着竹中武破口大骂,“切腹?我切你老母!凭你们几个想要我的命?揾我祭旗?”
竹中武不怒而威,面露杀气,“我看在孙先生的面子上,已经网开一面了。你知不知道,不知好歹只会死得更惨?”
求生让靓坤失去思考头脑,口不择言,“杀我?我背后一个大大的洪兴!你哋日本人还要唔要赚香港嘅钱?而家我就走先,唔满意就来刮我!”
话音一落,靓坤立刻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跟在乌鸦身后的古惑伦拦住,“坤哥,急咩走?我大佬仲话要讲。”
靓坤气性上头,竟然开始动手。古惑伦虽然长得文气,却也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读书仔,利索躲过靓坤两拳,直接从背后拔出枪,顶住靓坤脑门,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靓坤心里又惊又急,忌着脑袋上枪口,不敢乱动,冲乌鸦喊话,“你就是这样的规矩?场子里还坐着山口组和竹联帮的大头,轮得到你这个东星的堂主动枪?”
“规矩?”乌鸦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慢悠悠起身走过去,不怕火上浇油,拍了拍被枪钉住脑袋人的脸,“你在港九咁多年白混了?几时听我东星乌鸦讲过规矩?”
他转过身,又向坐在正中间的竹中武说道,“我知,今天是山口组讨自己家里的欠账,本来没我乜事。但我听讲,债主是靓坤,他也大大的欠了我一大笔,多对唔住,我不请自来,仲望竹中先生见谅。不知是否也能请竹中先生做个见证,见证我今天借宝地,讨回这笔帐。”
竹中武重重的吸了一口烟卷,点点头,“请便。”
“我同靓坤以前系生意上的合作朋友,本来有钱大家一齐赚,世界和平。但他呢个人,欺负我老实,竟然因为自己畀人讨债,在香港留唔下去,卷我投资钱跑路,大家话,他系咪欠我大一笔债?”乌鸦故作难过神色,接着道,“我都唔费大家时间,今日我来,就为畀靓坤签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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