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芷下意识摸上脖子,那块地方已经恢复平滑,她笑,“已经好全了,还要多谢公子的药膏,实在好用,我能跟你再讨一罐么?”
姚咸的笑和回答都很有分寸,“公主客气,若还想要,我可以将配方写下来,公主自行遣人去配。”
湖边的风晃动树影,姚咸含笑的模样柔和而无害,却像隔着一层纱,看不透真正的情绪。
而正是这份“看不清”,让他身上有种难以捕捉的迷,这种迷使得所有人都趋之若鹜,他只要目光投向你,你就很难再去看别人,因为他眼里很难有旁人,因为每个人都想自己成为特别,而他能成全这种特别,哪怕是一瞬间的错觉。
良芷点头,“嗯,好。”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良芷的目光中是带着审视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姚咸垂下漆黑的眼眸,说有事要先告辞,良芷本就同他没话讲,就让他走了。
“不认识他关心你伤好没好?”步文驰盯着姚咸的背影,冷不丁道。
他抱胸站着,“你别同他走太近了,最近楚渊之间不太平,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你离他远些。”
良芷说:“我和他本来也不熟。”
“那可不一定,”步文驰耸耸肩,“这张小白脸很难不心动吧?”
良芷:“哈?”
步文驰指了指从旁经过宫婢们。
只要是见着姚咸,无一不侧目偷看的,只是无人上去行礼,在一旁窃窃。
“这几日我听宫人们闲话,听到了些事情,你二姐姐的事传得够广,她这人你也知道,带头欺负人呢,你这人旁的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同情心泛滥,你可别脑子一热也往他那处送。”
良芷自动忽略他的话,目光追随着姚咸的背影。
从主道上来了一波人,个个锦衣华服,是别国的质子和几个侯门子弟,是去应楚王的召见。
他们见姚咸迎面而来,顿了顿,彼此之间交换几个眼神后才继续往前,忽然从中有人歪了个方向,斜身朝姚咸狠撞过去。
姚咸直接被撞倒在地。
见人倒了,几个人嬉笑着也不道歉,就看戏似的看地上的人。
狼狈是没有的,什么都没有,姚咸毫无反应,也不看他们,用手撑起地面,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拂手掸去身上的灰尘。
他的反应出乎他们的意料,几个人面色挂不住。
为首的人说了句:“不知道在高贵什么!”
姚咸是听见了的,他抬起头,眉目间自带一种奇异的沉静和从容,与那人对视一眼。
那人只觉得这了然的目光能将他看穿,莫名生出种被戳穿的羞怒,那怒爬上脸,他张口还想说什么,有人撞了他肩一下。
他不耐地转头,公主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
他与同伴面面相觑,匆匆行了礼,快步走开,经过公主也自动绕远了走。
嘴脸真是难看。
良芷想着,正要走过去,步文驰捉住她的手腕,说别忙,你看。
一个宫婢装扮的人提着一匣子走过来,切切双手奉起,要塞给姚咸,姚咸倒退一步,信手搭在匣子的手柄之上,往前一拂,意思就是婉拒了。
那宫婢又坚持几下,姚咸还是不受,施施然行了礼,侧开她兀自走了。
步文驰哼了一声,“还算有点骨气。”
那宫婢站在原地,低头抱着匣子,有些不知所措。
“喂,你过来。”
良芷招招手,那婢女迟疑片刻,走了过去。
婢女行到跟前,刚行了个礼,便听见公主厉声道:“你是哪个宫的人,楚宫中私相授受,是要受刑的,你不知道吗?”
婢女扑通一声跪下,也不敢自报家门,只是打开怀里的匣子。
匣子只有一层,用绢布垫着,上头排放整齐是瓷瓶,一个个用素纸贴好,朱砂,天青,黛绿……
都是颜料,一旁还摆了各个尺码的笔豪和作画器具,还有一片金叶子,但只有这一片。
婢女低头解释道:“我家主子得过公子咸的画,甚是喜欢,想再求,公子推脱说颜料用尽了,没余钱入新的,打听了才知道,是二公主放出话来,说谁都不许买公子的画。知道公子在宫中受苛待,我家主子才央我送来的,没有公主你想的意思。”
“二公主只说不让他卖画?公子咸的画很值钱?”
“值钱的,但是二公主说这种行为要败了画师的脸面,觉得楚国的画技名声落到旁的小国头上不好,还有其他的……公主你应当能猜到。”
良芷点点头,“嗯,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你走吧。”
婢女应了,合好匣子,行了礼后走了。
步文驰摸摸下巴,“想不到多年不见湘兰,她性子还是这般难对付。”
良芷斜了他一眼,“喂,她好歹是我姐姐。”
步文驰耸耸肩。
良芷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日我叫你查的人呢?”
提到这事,步文驰头疼起来,说我的公主啊,你叫我查,也得告诉我线索啊。
“他长啥样,不知道。身高,声线,年纪,总得占一样吧,啥都没有,你叫我查什么。”
“那银针呢?”
“又没毒,那种针满大街都是,就光你芳兰殿里,都能搜刮出八百根来,更别说那整个王都了。”
良芷:“放屁!我殿里最多八根。”
步文驰:“……”
芳兰殿门口多了一大堆东西,舒落在旁用册子一一清点,良芷问了才知道,是国公两日前回了王都,这些都是国公从中原带来的礼物。
良芷看了一会,盯着两扇极为朴素的屏风不动。
舒落见了,也头疼,说这屏风的雕花不错,就是太素了,放在芳兰殿哪哪儿都不合适。
良芷想了想,有了主意,遣了两个人,说要将这两个屏风抬去斋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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