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芷坐在八仙桌前闻了闻,大早上的食欲大振,她往外看了一眼,“姚咸呢,还没起么,叫他过来一起。”
婢女应声去请。
鄢侯看在眼里,捋了捋袖子,用木杖点地着地面,面带不满:“这渊人有什么好,有我们大楚的男子好么?”
良芷咬了一口栗子糕,撇嘴说阿公你什么时候变得跟父王一样了。
国公一听提到楚王,立刻冷嗤一声,说你父王现在越来越糊涂了,还没我清醒。
良芷见话头成功扯开,眯眼挨过去,甜甜道:“那是自然,外公身强体壮,能打十头牛不在话下!”
乐得鄢侯开怀大笑。
“公子这边请。”
婢女身后,姚咸的身影出现,他信步踏进来,穿戴整齐,礼数周到,先对鄢侯躬身行礼。
良芷看过去,只见他一身一尘不染的雪衫,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绿竹。晨光在他身后跳跃,光影之中,面容散发着宛如皎洁的明珠一般的柔光。
他一眼对上她的目光,朝她悠然一笑。
良芷也冲他笑一下。
“咳!”鄢候出声唤回她的目光,当着姚咸的面,粗粝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拍了拍,故意朗声道:“阿芙,听阿公的,待你笄礼之后,阿公给你寻最好的驸马!”
“阿公!”良芷忙打马虎眼,“我还小,不急不急哈。”
姚咸神色平静,十分自然地绕到良芷身旁的位置坐下。
正吃着,鄢侯突然提起蔺井阳,说他年纪到了,想带他进官场,但他好似不太愿意,他打算同步仇商量下,让他从荆山下来。
良芷在盛汤,奶白色的粥底兜着嫩滑的鱼肉,香气扑鼻,她放到姚咸面前,“来,先吃点。”
然后转头也给鄢候盛一碗,道:“这官场那么危险,井阳哥哥这性子定会被欺负的,还是先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鄢侯说你这是不忍心么,你莫忘了,那是他父亲的遗愿。
他严苛道:“他迟早要来的。”
良芷接话:“我自然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他那人肯定不喜欢旁人说他裙带关系。”
鄢侯冷嗤一声,“哼,大丈夫当立于天地,能屈能伸,怕什么呀。还怕我国公府亏待他不成?”
“是是是,阿公说得对,先不谈嘛,我们先吃早饭?”
姚咸盯着手上的银勺,漫不经心地搅着,却不见入口,良芷道,“怎么不吃了,味道不好么?”
姚咸笑得随意,“烫。”
良芷看了眼他碗里几乎没动几口的粥,“不喜欢吃就别吃了,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叫小厨给你做。”
姚咸轻轻摇头:“不必如此麻烦了。”
良芷在桌子底下蹭了蹭他的手,悄声道:“今日你等等我,我晚些时候再去找你。”
姚咸不动声色地回握,露出笑容,温和道:“好。”
白天良芷一直陪国公,姚咸独自宿在房中,她担心他闷,命人给他送了许多书册。
入夜后,国公去忙政务,良芷才得闲溜进西苑。
屋子里静悄悄的,铅铜烛奴灯座泛着暖光,烛下一道剪影,姚咸正在看书,随着书页摩挲声和举目文雅的身影,不大的室内生出几分古朴拙雅的气息。
良芷看了半晌,抬手在雕花木窗台上轻轻敲了三下,把他的目光引过来。
姚咸放下书,走到窗边,垂眸笑了下,道:“这么晚。”
“哪里晚,刚刚好,我带你去个地方。”良芷兴致勃勃,看了眼他穿着睡袍,“先换身衣服。”
姚咸换下衣袍。
天上繁星点点,庭院里有木叶的清香,朦胧的一团光晕下,一道很浅的影子。
公主掌灯等在院门口,嘴里哼着小调飘散在空中。
他到她面前停下步子,月台高处地面一尺,她在月台上,他在台下,正好与她平视。
夜色下公主如水的眸子,显得比白日温婉。
良芷带姚咸到一座又脏又旧的塔楼底下,门板和墙面都已腐朽,稍微用力一推就开了。
楼梯年久失修,都烂了,墙剥落了一大片墙皮,一股陈腐似发霉的气味传来,良芷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姚咸面不改色,“是上去么?”
良芷点头,把灯挂在门口,沿着盘旋而上的阶梯,上了塔楼。
月亮高挂,触手可及,扶栏下整个王城尽收眼底,人间烟火,车水马龙,夜色下的家灯汇成河流。
“我可以说这座顶楼可是赏月看景绝佳之地。”良芷一屁股坐到围栏上,“就是好久没来了。”
“小心些。”
见良芷不肯下来,只好扶着栏杆的边沿,将她圈在臂弯里防止她掉下去。
他们一同看了会夜景,良芷忽然道:“对了,你觉得,一个新人初入官场,不能太招摇,会被针对,又要显身手,对得起才能,还要多做事历练历练,适合何种职位比较好?”
姚咸看着她须臾,淡道:“公主既然舍不得他受苦,就应该直接送上青云,何必说磨练这种话,还跑来问我。”
良芷笑了,说你怎么吃醋啦?
姚咸不答,只说:“听鄢候的便好。”
姚咸雪青色的衣衫随风轻动,青玉簪绾发,浸润在月色之下的脸庞,眼眸中隐隐流动的光华。
良芷用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他的右手,他的手可真凉,像春寒的水一样,她捂紧在手心里,将自己的暖意分给他一些。
“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好不好?”
姚咸手指动了动,“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良芷别过眼,傲娇道:“因为我想给你这个机会。”
姚咸沉默着,一直没有接话,她等了良久,想要放弃时,他悠悠开口了。
“我生在渊宫,自幼由乳娘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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