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康似乎有点明白了:“哦,我明白了。这是闵成航与绑匪之间的约定,除非绑匪放出他妻女,他才会乖乖自首。"
虽然想通了这一点,但祝康心思缜密,立刻找到漏洞所在: “可是,绑匪怎么可能乖乖放人?要是放了人,闵成航反手把他们举报了怎么办?"
赵向晚转头看着那廉价布料做成的窗帘,硬而厚的布料,俗气的花纹,却是这个县城最常见、最华丽的装饰。
"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一定要买双双那个小姑娘?"
赵向晚的声音淡淡的,落在祝康耳朵里却很有力量感。他大为震撼,呆站在窗边: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扣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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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转念一想,祝康又觉得不对: “如果绑匪要拿孩子来钳制闵成航,那怎么可能把她卖给你呢?"
赵向晚瞟了他一眼: “绑匪是什么人?他们哪里有耐心带孩子?多半是把孩子丢在三村湾这里,或者直接撕票。反正只要闵成航认了罪,邱三勇放出来,干完一票大的,他们拿着钱远走高飞,还管什么闵成航,管什么闵双双?"
祝康眉头紧皱: “那………闵成航根本就没有达到目的。”
赵向晚思索片刻: “或许,闵成航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在他心目中,妻子是第一位的,而且妻子身体病弱,必须第一个救出来。至于女儿,一来女儿乖巧聪明,懂得审时度势,二来毕竟她只是个孩子能降低绑匪戒心,他相信女儿能够活下来。只要绑匪开始动手,我想他立刻就会举报,与我们取得联系,争取解救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祝康的心脏被揪成一个团,又酸又涩: “可是,双双只有八岁半,她只是个孩子。再聪明、再乖巧,面对凶残的歹徒,谁能知道保不保不住命?这个闵成航,心可真大!"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 “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把小姑娘买下来。在不惊动绑匪的同时保证孩子的安全,只有这一个办法。"
祝康张了张嘴,内心涌动着深深的感动,他想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里面所有的钱,一把塞进赵向晚手中: "都给你。"
看着手中有零有整的钞票,赵向晚笑了,毫不客气地放进口袋:"行,算你一份了。"
祝康又问: “既然已经知道人质所在,咱们就不能与罗县警方联系,直接把他们抓住,解救人质?干嘛还要花钱买孩子?"
赵向晚摇头: “对方所图太大,在没有明确他们所有布署、揪出所有团伙之前,不能打草惊蛇。你放心,这一万二千块钱,肯定得让许局给我们报销!到时候追回赃款的时候,直接冲抵。"
祝康一听还能报销,立刻伸出手找赵向晚讨要刚才给她的钱: “那你把钱还我。”
赵向晚看他那小气肉痛的模样,被他成功逗笑: “你钱都交出来了,还想着拿回去?休想!”祝康搔了搔脑袋,正要说话,却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祝康立刻闭上嘴,跑去将门开了一条缝
,没好气地瞪着一脸兴奋的罗小菊:“干嘛?”脸上的表
情无一不在暗示罗小菊:正要干点什么,却被你打断。
罗小菊没在意祝康的不耐烦,腆着脸笑:"老板,我找小碗。"
祝康故意门在门边,挡住罗小菊的视线,等了一会听到赵向晚说一声: “好了,进来吧。”他才开了门。
被这两人阻挡了一阵,罗小菊刚才的兴奋劲渐渐散淡了一些。
看到倚坐在床头的赵向晚,罗小菊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堆着笑: “那个,我和龚家谈好了,就按你的价,把那小姑娘卖给你。"
赵向晚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们马上就要带着闵家槐去星市,闵双双就成了一个难题。带着吧,没了钳制闵家航的筹码;放在家里吧,这小丫头一张小甜嘴,把龚长水的母亲哄得团团转,万一跑了呢?杀了吧,还得挖坑埋,累。
现在罗小菊送来一桩现成的买卖,多好。
既赚了一万块钱,有了活动经费,又顺利处理掉小丫头这个累整。到时候闵成航要是问起,就说老家亲戚带着,等他顺利入狱换出邱三勇,再把丫头送回来。至于要不要送回来,喊!开什么玩笑。
听到罗小菊的汇报,赵向晚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 “那,明天我来领孩子吧。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还得去银行取钱。"
罗小菊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着急地催促: “那边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要是干脆呢,他们也干脆。如果你磨磨唧唧,就怕他们不肯卖了。"
赵向晚这才慢吞吞起床: “那行吧,我去取钱,你等着。”
她左右看看这屋子,皱眉道: “烦死了,多个孩子怎么睡嘛。算了,我等会叫个车过来,直接把孩子带回去得了,不然还得安顿她睡觉的地方。"
罗小菊一听更觉得好: “好,挺好。这房费我也不收你的,你直接把那小姑娘带走吧,免得被人看到也不好。"
赵向晚与祝康到市里银行取了钱,叫了一辆出租车开到湾口等着。祝康拎了行李放上车,赵向晚则与罗小菊一手交钱、一手领人。
龚长水没有出面,带孩子过来的人是桂婶。
桂婶牵着
闵双双的手,把她推到赵向晚面前,有些不忍地闭了闭眼:“去吧,跟着这个姨,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要听话。"
闵双双很听话地点头,仰着头看着赵向晚,喊了一声: "姨……"
赵向晚点了一万块,拿在手上却没有给桂婶。桂婶眼巴巴地看着那钱,却不敢催。
赵向晚说:“你得给我立个字据,还要签字画押,不然将来万一你后悔要把这孩子要回去,我岂不是亏死?"
桂婶期期艾艾: "不会的,不会的。"
罗小菊读过初中,算是湾里的文化人,她看着赵向晚手中的钱,眼睛里恨不得生出勾子来,赶紧拿来纸笔,按照赵向晚的要求立了字据,把钱数写上,又按了手印签了字,赵向晚这才把钱给了她俩。
赵向晚将字据叠好放进口袋,心里想着这可是报销的凭证。她伸出手牵过闵双双的手,对桂婶和罗小菊冷着脸说: "人我可领回去了啊,以后是死是活你们都不要管,也别和人家说,听到没?"
桂婶和罗小菊接过厚厚的一迭子百元大钞,早就迷了心窍,哪里还顾得上赵向晚和她们说话,只知道用手指沾着口水,快速地点着钱,嘴里说着:"好好好,听到了听到了。"
在这样的“友好”氛围中,赵向晚悠然离开了三村湾,根本没有任何村民阻挡。上了出租车,坐在副驾驶的祝康说了一声: “走!去火车站。”祝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啊啊啊,快走快走,快点离开这里。万一姓龚的冒出来怎么办?万一村民意识到不到冲出来怎么办?】
曾经参加过被拐卖妇女解救行动的祝康,见过太多村民合起伙来对抗警察,拿着锄头、尖扁担与警察对峙的场面,赵向晚带着双双一上车,他就开始紧张。
司机的后背一僵。【这哪里来的外地人?不会是到我们三村湾搞什么名堂吧?】
赵向晚听到司机心中所想,知道他是三村湾的人,便冷声道:“火车还早呢,你催什么催。”
司机听到她这不耐烦的本地口音,脸色果然和缓下来: “你们几点的火车?”
赵向晚看了看表: "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不急。"
司机哈哈一笑
: "我们县城小,火车站离这里也就一刻钟,莫急莫急。"
说罢,司机一脚油门加起,将他们送到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祝康终于松了一口气,来到乘警室,亮出工作证,走特殊通道,带着赵向晚与闵双双上了最快到达星市的列车。
直到坐在餐车上,祝康这才有时间关注闵双双。
一路走来,这孩子乖得出奇,一个字也没有说,牵着赵向晚的手,寸步不离。不管大人走得有多快,她都努力跟上。不喊渴、不叫饿,连上厕所都不敢主动提要求。直到憋得受不了了,她才拉了拉赵向晚的胳膊。
赵向晚其实也在精神高度紧张中。
她不知道龚长水在火车站有没有同伙,也不清楚对方是否会反悔,更怕被他们看出端倪,因此刚才一路行来,一直在全神贯注观察着四周人群的反应。
被闵双双拉了一下,赵向晚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她憋得通红的小脸,听到她可怜兮兮的低语:"姨……上厕所。"恨不得砸自己脑袋一下,赶紧牵着她的手,送她到厕所门口。
闵双双上完厕所出来,洗了手,在衣服上擦干净手,这才过来牵住赵向晚的手,仰着脸说了句:"姨,我会听话的。"
这话一出,赵向晚心中一酸,恨不得抱着这个孩子好好安抚一下。
不过赵向晚并没有表达出强烈的情感,只是带她走到餐车角落坐下。确认过餐车上的服务员都是正常人之后,赵向晚悄悄亮出自己的警官证。
闵双双一看到那上面的警徽,大眼睛里立刻盈满泪水,安静地顺着脸颊滑落。【妈妈,你们快去救我妈妈。】
赵向晚压低声音道: “你先跟我回家,我们回头再来救你妈妈。现在我们不确认坏人到底有多
少,所以要小心点。"
祝康看到闵双双那张默默流泪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再一次闪过记忆碎片。扎蝴蝶结的小辫子,被扯脱了。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圆。眼中满是泪水。一根手指,竖到唇边,比了一个“嘘——”
剧烈的疼痛再一次袭来。
汹涌的记忆喷涌而出,而大脑仿佛成为一条狭窄的通道,被这大量的记忆挤压得胀痛无比。祝康闷哼一声,抬起双手,死命按住太阳穴。深呼吸。呼—
—吸!呼——吸!不要想起,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向晚察觉到了祝康的异常,凝神看去,却再一次听到了祝康那压抑在内心的痛苦嚎叫。【姐姐,姐姐——】【有坏人,你快跑啊!】【好多血,姐姐死了,我不敢叫,啊——】
最后那一声“啊——”撕心裂肺,就像钝刀子割着赵向晚的耳朵,让她毛骨悚然。祝康幼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恐怖的场景,让他的内心充满悲痛?祝康是不是看到过姐姐被人杀害的场面,所以遭受了极为严重的心理创伤?
赵向晚伸出手,盖在祝康眼睛上,轻声道:“忘记吧,忘记吧。”赵向晚的手掌柔软而干燥,祝康眼前一黑,在她的心理暗示下,所有记忆画面如退潮一般消失不
见。
祝康身体往后一仰,让开赵向晚的手。他原本紧绷的身体已经变得放松,不再需要从赵向晚那里汲取能量。
祝康放下按住太阳穴的双手,看着闵双双的目光里多了一份疼爱: “你别怕,我们是警察,是来救你的。"
自从被拐,闵双双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别看她才八岁半,可是因为母亲身体病弱,平时叮嘱母亲吃药、休息的人都是她,因此她远比同龄的孩子成熟。
她知道自己不能吵闹、不能提过分要求,不能惹恼绑匪,只有先保存力量,才能等到爸爸来救她们。
闵双双相信自己的爸爸,她无比信任爸爸。
别人说闵远航是个没用、老实的小职员,但闵双双知道自己的爸爸非常聪明,他会唱很多歌,会背很多诗,会修小电器,甚至还会帮妈妈打针,会自己开药。
在闵双双眼里,爸爸的心很小,只装得下她和妈妈,不然,这么聪明的爸爸一定会成为非常了不起的人。
因为有这份信任,闵双双忍受着所有的痛苦,哪怕胳膊被拉得差点断掉,哪怕被推在地上摔破了皮,哪怕几天不允许洗头洗澡、不给换衣服,她都不哭不闹。只要他们让妈妈按照吃药,只要妈妈没事,她怎么样都可以。
原本以为,赵向晚过来买走她,她被迫与妈妈分离,会是新的灾难开始,没想到,却是所有不幸的结束。
闵双双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安全,依然瞪着大眼睛,就这样盯着祝康与赵向晚,默默地流着眼泪。这样懂事的孩子,实在招人疼,难怪桂婶在卖她的时候那
么不舍,难怪闵成航对女儿有无比的信
心,知道她会无恙。
到了星市之后,赵向晚不敢笃定市局没有“他们”的眼线,索性把闵双双送到季家别墅。闵双双长相精致漂亮,性格乖巧懂事,到哪里都受欢迎。季昭的奶奶周芳溪更是把她当成宝贝,给她买最漂亮的小裙子,给她扎小辫子,还特地找来三年级课本,让洛丹枫给她补课。
安顿好闵双双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赵向晚与祝康索性留在季家别墅休息。第二天两人一起回到重案组,了解这边的审讯进展。
高广强对赵向晚的效率非常满意,昨天上午去,今天上午回,24小时顺利解救一名人质,还找到了“他们”在罗县的落脚点。虽说花了一万两千块,但这个钱等案件收网之后都会追回来。
对比赵向晚与祝康,高广强这边却不太顺利。
朱飞鹏咬了咬牙: “那个闵成航嘴硬得很。面对阿强、刘商军的证词,他不置可否,只说等老婆过来之后,会交代一切,如果不见到他老婆,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黄元德补充道: “是的,我们目前并没有关键性的证据。阿强的证词只能证明闵成航两年前买过一把砍刀,刘商军的证词只能证明他在案发之时人在珠市,但到底他有没有入室抢劫,又是因为什么抢劫,我们都不知道。"
周如兰道:“毕竟那是两年前的案子,关键证据都已经消失。除非闵成航自己承认,否则我们只能以他当街砍人、故意伤害,移交检方。"
高广强总结: “目前,我已经向领导汇报,他们高度重视此案,已经派人监视刘商军、阿强的行踪,只要他们有异常举止,立刻就有人报告。另外,关于向晚提到咱们警队可能有他们眼线的问题,也已经开始清查,目前并没有发现问题。如果不打草惊蛇的话,那就只能等到闵家槐来见他,看看闵成航会怎么说。"
赵向晚点头道: “闵成航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想要消除他的戒心,让他选择与我们合作,只能等到闵家槐与他见过面之后,才能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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