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陆长平背上的楚娇娇忽地长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他们察觉到她的动静。
她戳了戳陆长平的背,闷声地道: “我……想起一些之前的事情。”“我想起来,当时小兰的那个舍友,好像就是王远新。”“什么?!”两人皆是精神一震,继而皱起了眉头。
陆长平略一沉吟,道: “你的舍友也是被他骗来的吧……恐怕他是老手了。之前我查他的时候,你们的其他舍友都说他有些花心,喜欢勾搭小姑娘……"他顿了顿,"你还记得,他们恋爱时,王远新曾请你们吃饭吗?"
楚娇娇不记得这事。不过大学里舍友恋爱,有时请一顿饭,便算是互相认识一下了,也很常见。
陆长平道: “你的舍友告诉我,那天聚会完毕后,王远新私下联系了她们,说了一些很暖昧的话,暗示她们,想和她们拉进关系。"
楚娇娇顿时大吃一惊: "这……"
“他这是在钓鱼。”陆长平道,“让你陪舍友过来壮胆的办法,也是他出的吧。”
冷淡的男人难得勾起嘴角,却只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 “他倒是好想法,一次钓两只肥鱼。”可做人太贪心,总是要遭报应的。
楚娇娇傻乎乎地跟着点头,义愤填膺地道: “这也太坏了——等等。”笨蛋脑袋忽然又回过神来了,"我也是鱼?哪有说人是肥鱼的呀!"
陆长平掂了掂背上的女孩。她的重量压在背上,很令人安心。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到她不满地抿起唇的模样,唇边的一抹冷笑顿时散去,唇瓣拉直,化成了无奈: “是、是。不是肥鱼,是傻鱼。”
肩上被重重地锤了一下。
陆长平嘴角的无奈,却半点也没收。能不傻吗。就这么傻乎乎的被骗来了,还是两次。
楚娇娇嘟嘟囔嚷地道:“我才不傻——”她一手揽着陆长平的脖子,另一只手指着三人前方,坐
在门口的王母,道: “看到了吗?我觉得,小兰应该就在里面。”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王母壮得如牛一般的身躯几乎把身后上楼的木梯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头发微散,有一缕垂在眼前,挡住了视线,神情麻木,身上穿
的还是昨天在派出所那件,她一手拿刀,弯着身,那姿势就像是普通的、在自己家门前洗菜的中年妇女。
可她手上的动作,却是在磨刀。
尖锐的菜刀上似乎还沾着血迹,一下一下地刮擦着磨刀石,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刀锋摩擦过粗糙的石头,在清晨的日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在派出所的时候,两个警官告诉过楚娇娇,王母的情绪很不稳定。
她指控楚娇娇他们是杀死她儿子的罪魁祸首,神情几近癫狂,在询问说到关键处时,要好几个警员才能按住她。
说到这里时,两位警员脸上都露出惋惜和怜悯的神色来,他们说这位可怜的母亲,恐怕是被丧子之痛折磨疯了。
楚娇娇对她可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她那么疼爱自己的儿子,却把别人家的孩子骗来送死,这下她也体会到了丧子之痛,活该。
她抿起唇,压低了声音: “我们绕开她,进屋去看看。”问题来了,怎么绕开?
陆长安圆溜溜的狗狗眼转了转,忽然道:“等我一下。”说着,便跑到一旁去,捡起路边的一颗石子,掷在王母的身边。
调虎离山?
可对方看起来对石头并不感兴趣。这种手法也不算高明。
楚娇娇趴在陆长平的背上望去,陆长安的身形隐藏在旁边的树林里,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晰。但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气馁的样子。
又一枚石子,咕噜噜地滚到了王母的身边。她的眼球灰蒙蒙的,像是已经磨损得粗糙的玻璃球。两颗玻璃球在她的眼眶里僵硬地转了转。
陆长安对她做了个鬼脸,少年的面庞忽地便露出几分孩子气,他比了个十五的手势,做着口型道:
待会儿见。
楚娇娇一愣,却见少年忽地站直了,又一颗石头滚到王母的脚边,她终于抬起眼来——对上了少年的笑脸。
他轻松地笑着。这有点像是每一个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会追求的某种刺激,像少年把篮球投进篮筐的一瞬间会转头对喜欢的女孩耍帅那样,朝她眨眨眼。
虽然篮球才从他的掌心脱手,但他已知道那枚篮球会准确无误地被投进篮球框里。
一颗完美的三分球。于是他转过头来,冲自己喜欢的女孩笑,颇有点孩子气的炫耀和殷勤,少年俊俏的
面庞被晨光映得闪闪发光。
"喂。”他转头对王母道, “你磨刀是想来杀我吗?"
只见王母愣在原地,玻璃球似的浑浊眼球疯了一般颤抖着,厚厚的眼皮几乎包不住它们,让人不由得怀疑它们会不会掉下来。
紧接着,她发出了一声嘶哑得不似人声的尖叫,握着刀冲上来!而陆长安拔腿就跑!
跑之前还不忘给楚娇娇打了个眼色,意思是:待会见。
不算高明的调虎离山,但很有用.…
楚娇娇下意识抓紧了陆长平的衣领,紧张地问: “他这样没事吧?”王母可是拿着刀啊……
谁知道陆长平却不像是太担心的样子。他背着楚娇娇,确认王母离开后就坦然踏上了上楼的木梯,淡定地道: “没事,她跑不过小安。而且这附近他也熟悉,不用担心。”这村子不大,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的路,他们之前都走过好几遍,不担心找不到路。
比起陆长安,该担心是他们。
简昊娃娃告诉楚娇娇的是,棺材放在二楼的灵堂里,王远新的父亲守着棺材。但在派出所时,两位警员告诉她,他们并没有找到她说的那副棺材。
“他们一定是把棺材搬走了。”楚娇娇道。又为难起来, "我们得找一下,但要小心一点……"
王远新死了,尸体还在警局;王母被陆长安引开了,屋里应该就只剩下王父了,偏偏王父又是守棺材的人,他们得小心一点,别撞枪口上。
吊脚楼静悄悄的。拂晓的日光透过窗棂落在木地板上,空气中有细小的浮尘上下翻飞,没有声音,也没有烟火气。整栋小楼就像是被遗落在了尘世之外,见不到人。
一楼的两间房间是他们之前住过的客卧,楚娇娇的轮椅还放在房间里,但未免轮椅在木地板上发出动静,她还是被陆长平背着;客卧里还像是他们离开前的样子,没有凭空出现一副棺材。
两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王远新的房间就靠着楼梯:里面的东西还维持着原样,有些重要的证物被带走了,只留下粉笔画出的一个圈。
楚娇娇忽然抽了抽鼻子,喃喃道: "什么味儿……"
房间里有一股突兀而熟悉的味道。泥土、青草和淡淡的腥味。陆长平忽然平静地道:“山神来过。
杀王远新的人,是山神。”
楚娇娇骇然。她猜到王远新是山神杀的,是因为她在梦里看到了山神拿着王远新的手机给她发消息——可陆长平又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是知道她的疑惑,陆长平顿了顿,淡声道: "每次你失踪后,房间里就会留下这种味道。这是蛇的味道。”蛇的鳞片剐蹭过泥地和树叶留下的味道。
楚娇娇看向床上,被褥的边角,果真有些许潮湿的泥渍和破碎的草液。
陆长平轻轻地关上门,无不讽刺地道: “他给山神献了那么多尸体,得了富贵,却没得到山神的另眼相待,最后自己也成了尸体——就是不知道,那些蛇和这山里的“自然循环”会不会接纳他了。"
楚娇娇也觉得讽刺极了。这山里的“自然循环”大概没什么自我意识,更像是一种不可言说的规律,不会因为王远新丰厚的“贡献”就青睐他,也不会因为他这些邪恶的“贡献”而厌恶他。
山神……好像也是如此。他不是人类,自然没有人类的善恶观,只凭喜好做事,杀王远新也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他,如果不是楚娇娇,他可能都不会注意到王远新,就像之前小兰被骗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注意到小兰和王远新一样。
两人离开了王远新的房间,往楼道深处走去。
第二间房应该是王远新父母居住的地方。一张实木的大床,一个厚重的衣柜,木头有些灰扑扑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木材,只是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腐朽的木头味儿。
屋里没开灯,窗户也拉着,陆长平把门拉开了一些,才看清楚屋里面还有一台老旧的缝纫机。大床上挂着厚重的蚊帐,似乎是用了很多年,也显得灰扑扑的,叫人看不清楚床里面,只有一个隐隐绰绰的黑影,不知道是人还是叠起来的被子。
楚娇娇低头,小声地说: “是还在睡觉吗?”
“可能。”陆长平也低声回道。他往里看了一眼,确认屋里不可能放下什么棺材,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从外面把门锁住了。这样如果王父在屋里,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间房间了。”楚娇娇说。怕吵醒可能在屋里睡觉的王父,她声音压得很低,柔软湿润的唇瓣轻轻地靠住陆长平的耳廓。
陆长平顿了顿,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他压着气音,声线轻飘飘地回响在浮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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