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杳往高台上看了眼,隐约看到贵妃让人捧了一支孔雀尾形鎏金钗下去。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许流双凑近俯身,亲昵地挽过她的手臂,贴耳小声道:“雪杳姐姐,我方才见到你庶妹了。”
温雪杳其实并不好奇温初云的动向,但是见许流双满脸表达欲旺盛的模样,还是配合道:“是么?”
许流双点头,还煞有介事的环顾四周,将声音压得更低道:“许是方才我们这群人知晓了她的真面貌,雪杳姐姐你同宁世子一同离开后,她便也离开了。我留了个心眼儿,就注意到她朝着以长宁郡主为首的那群贵女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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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雪杳被她的模样逗笑,“无妨,她愿如何是她的自由,不去在意就是。”
许流双见她笑了,呆呆眨了眨眼,双颊染上红晕,“雪杳姐姐笑了就好,我还担心你因方才的事,介怀不开心呢。”
温雪杳摇了摇头。
她平素与温初云的接触本就不多,若不是想要验证那梦,想必就连最近几次的来往都不会有。
想到方才的事,许流双顿了下,脸上露出真诚的歉意,“雪杳姐姐,方才我母亲做决断的确有些偏颇了,但她本质不坏,你莫要生气,若是有气,朝我撒也行!”
话落,她拉着温雪杳的手,引着她去掐自己的脸,边道:“往常我惹二哥不快了,他便最爱掐我的脸,雪杳姐姐你也试试,保准你身心舒畅。”
温雪杳自然不会真的用力掐她,只虚虚捏了一下,没太用力。
方才心中的愁绪经她这一闹,倒是真的散去不少,“也难怪你兄长喜欢。”
正闲聊着,温雪杳便被许流双不知不觉引到了马场边上。
不知她看到了什么,突然鬼鬼祟祟的朝着温雪杳又是抛媚眼,又是蹭她肩膀。
好半晌,温雪杳才会意,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正好见到宁珩翻身从马背上跃下,衣袍翻飞,撞上她的视线,温和一笑。
温雪杳脸颊一烫,快速收回视线。
许流双小声,“雪杳姐姐,你脸红了。”
还没等温雪杳出声辩驳,一道突然闯入的声线就打断了这边融洽的气氛。
“许流双,你们那边有几个人,敢不敢同我们赛一场马球?”说话的是一位身着黑色骑马装,梳着利落朝天髻的少女。
瞧着模样约莫十七八岁,看过来的目光并不友善,却无半分遮掩之意。
在她身后人群中央,立着一华服女子,身材丰腴高挑,一身宝相花并纹红色长裙,腰系玉环绥,春风涤荡,将环佩吹得叮当作响。
面容浓丽,朱红的唇微扬起一抹弧度。随着她朝几人颔首示意的动作,偏侧在右方的坠马髻上,发髻底部相缀的上百个接连串起的金色宝相花网与挂在上面的铃式空脚簌簌摇摆闪烁,将她本就艳丽的相貌更衬出几分妩媚风味来。
许流双没
应,侧身同温雪杳讲:“那群贵女中间的华衣女子便是长宁郡主,如今定北王的掌上明珠,赵妩。”
说完,她眼尖的注意到对面人群后隐着的人,忍不住嘀咕道:“雪杳姐姐,你那庶妹竟还真在那群贵女中。”
温雪杳从赵妩身上收回视线,对许流双的发现倒没有感到意外。
见许流双半天不回话,还有功夫同身边的人闲聊,方才问话的女子登时便拉下脸来,“许流双,我邀你们同我比赛是看得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流双啧了声,这次松开了挽着温雪杳的手,“这位说话暴躁的,便是最喜欢追着赵妩的高嘉月了。”话落,她几步走上前,秀眉飞扬,“比就比,高嘉月,几日不见,怎得你这脾气是越发暴躁了呢?”
她朝着高嘉月身后扫了眼,意味深长道:“长宁郡主看起来并不像是要下场打马球的样子,你确定凭你的雕虫小技,能赢得了我?”
高嘉月浑不在意的笑了声,“郡主今日的确不上场,不过我们这边还有位温四小姐,她马球打得极好,就是不知你那边有何人了?”
说完,她的目光若所指的看向温雪杳,扬声道:“既然温四小姐的马球打得不错,想必温三小姐应当是更胜一筹了,不若你们那边便带她一同上场?”
先前许流双的确有意邀温雪杳一起玩儿,但那可与眼下高嘉月明晃晃的不怀好意不一样。
是以,她下意识便想替温雪杳拒绝。
但温雪杳不知道怎得,竟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许流双不解的回头,与此同时,远处响起高嘉月拍手叫好的声音:“温三小姐的马奴将马都牵来了,想必是已经准备好了。刚好,贵妃娘娘方才赏了彩头,便是待会儿我们各凭本事,赢者得赏 。”
到此为止,梦中的事都在一一应验,虽细枝末节上发生了微小变化,但还是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
接下来就是她骑虎难下,不得不应下比赛,却在赛场上因马儿受惊,从马上坠下摔伤。
最终,是元烨奔向她,替她挡下险些要射在她身上的横箭。
梦中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温雪杳身子一颤,后退半步才重新站稳。
不行。
她不能一边惧怕着
梦境中的一切,又一边陷入梦魇不敢做出改变。
余生还长,一味躲避又如何能躲得掉?
既然不想要那梦中的结局,便该大胆做出改变!
想明白后,温雪杳用力攥紧手心。
迎着耀眼的微光,少女坚定的扬起脸颊,嘴角的笑意舒展,“比就比!”
下定决心与梦境对弈,那就从主动上场,赢下那支鎏金钗开始。
元烨看着太阳下,同样好似发光的少女,拉着缰绳的手不断收紧。
他十分自然地将手中的缰绳递过去,唤了声“小姐。”
温雪杳却没有接过。
想到梦境中独独受惊的她的马匹,转开视线。
一种本能的抗拒,从血液中散发出来。
就算不确定马匹受惊是意外还是人为,她都不想再骑这匹马。
眼见两队人已经纷纷上马准备好,只温雪杳迟迟不见动静,有人不满嘀咕她是不是怕了。
元烨察觉她的抗拒,眉头轻皱,“小姐,怎么了?”
少女唇角紧绷,眼微垂着,并没有看他。
元烨追随在她身后快两年,对她的情绪变化再了解不过。
他不知道是不是她察觉了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该,因为此前温雪杳从没发现过。
于是他压低声音,温声哄道:“小姐,既已答应了,此时便不好再反悔。”
“我不是想反悔。”温雪杳摇了摇头,心中似有风雪在叫嚣。
她不愿再看元烨,转过头,就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
那人似乎并未预料到她会回眸,却也未曾躲避偏移,而是迎上她的目光,露出浅笑。
就像一直默默守在她身后似的。
或许是对方眼里流露出的温和纵容带给她无限力量,竟让她破天荒敢白日生出妄念。
连温雪杳自己都被这大胆想法震惊得笑出声。
那人可是宁珩。
但是。
太温柔了。
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表情。
像是受到某种蛊惑,也或许是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温和给了她前
所未有的勇气。
温雪杳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宁珩手心。
问出那句:“宁世子,我可以借你的马一骑么?”
沉默片刻。
耳边连风都是静的。
他似乎对她的话毫无预料,手指不觉收紧。
绕着缰绳的那只手,清瘦的指骨上套着一枚奶白色的玉扳指。
一时竟教人分不清,究竟是那玉更白,还是肤色更白。
须臾,他很轻地笑了下,一步步走上前。
那一瞬间,温雪杳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失去颜色,漫天苍白中,只有宁珩的身影是温暖的彩色。
他捧起温雪杳的手,将缰绳缓缓放入她的掌心。
才道:“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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