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走进屋里,元烨也没了在外面逗留的心思,只盯着侍女将温雪杳弄脏的旧衣丢进院中的铁桶,又看着人往里点燃一把火后,便转身追随残影快步走进屋内。
一旁的侍女全程低头躬身,待人走后,二人才掉头离开院子。
屋里,元烨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继续与温雪杳搭话, "小姐应当饿了吧,我命人给你备膳?"温雪杳此刻的确饥肠辘辘,不过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回应元烨哪怕半个字。
她心中记挂着那两个侍女是否成功与其他人
接应上,更在担忧宁珩此时如何了。他是否知晓自己已经想了法子命人将沾染汤药的衣裳运了出去?
昨天瞧他身上就已经生出明显的红疹与脓包,元烨那个黑心的家伙自然不可能好心到命人给宁珩他们喂药,那他今日是不是愈发严重了?
思及此,温雪杳忧心忡忡的模样全然写在脸上。
一旁的元烨从最初的忍耐逐渐演变成愤怒。他可以接受温雪杳对他冷淡,却无法接受她待旁人火热。
外间桌上已经摆满一桌美味珍馐,元烨阴沉着脸入座,见温雪杳出神的模样,咬牙打断她的思绪, "小姐,过来吃饭。"
温雪杳本想忽视他,但转念一想还不知后头会发生何时,与元烨这种人置气实在犯不着,还不如化悲愤为食欲,积攒体力,也好应对后头的事。
如此想明白之后,温雪杳毫不犹豫起身,走到外间桌前,坐在距离元烨最远的位置,端起碗筷便开始进食。
元烨脸上的阴沉之色稍稍缓和,将自己面前的几道菜往温雪杳面前推, "小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我一样都没忘记。"
温雪杳执筷的手一顿,心中作呕。连她都难以想象,有朝一日自己被逼无奈,竟也能用如此冷漠刻薄的语气同旁人说话。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这些吃食我早就腻了,不仅腻了,如今哪怕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说话时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可元烨就是觉得,她口中觉得“反胃”的东西不是满桌子吃食,而是坐在她对面的自己。
霎时间,积蓄在元烨心头的不甘与愤怒如洪水般将他心里勉强筑起的堤坝冲的溃不成军。
胸腔中燎原的荒芜无限蔓延,最终将他残存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猛地起身,手背青筋暴起,将面前的圆桌重重掀翻。
碗碟摔了一地,有些砸在温雪杳的鞋面上,留下脏污不堪的油渍。
他双目赤红越过满地狼藉,一手狠狠掐住温雪杳的脖颈,令她整个人重重撞上几步外的墙面。
"你为什么偏要与我作对?"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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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我只是想让你爱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
在他不断收紧的指骨下,温雪杳紧闭双眼,脸色惨白一片。微涨的唇不见一丝血色,她猛烈地挣扎着,却只能任由胸腔里的气息越来越少。
不过片刻,元烨像是突然找回神智。
他瞧着面前被自己掐到将要室息的人,身子猛地一惊,霎时松手。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那张阴柔的脸变得青白。
元烨颤抖着手去触碰温雪杳脖颈上刺目的红痕,脸上的泪珠慌乱落下,战战兢兢呢喃开口: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伤害你……"
温雪杳猛地抬眼, "没有想伤害我?"她唇边的笑意讽刺,喉咙嘶哑,开口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的刺痛感。
元烨崩溃地哭着想要上前抱她,口不择言地胡乱解释,不知究竟是说与温雪杳听,还是说与自己听,只为寻求那一丝慰藉。
"没有………我没有,你的父兄和爹爹不是我害的,官家多疑,他才是那个刽子手……小姐,我最后明明帮你手刃仇人了啊,你怎能认为是我害你?"
“还有温初云,我根本没有打算娶她,只是她背后还有魏兰舟,魏兰舟手中有兵权,我才不得不妥协。你为何便不能理解我呢?待我除掉他,将一切掌握在手中,那些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你呢?”温雪杳近乎失声地怒吼。
“我?”元烨不知所措地退后两步,忽地踩到什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待他看清脚底险些绊倒自己的乃是一片瓷碗的碎片后,他忽地拾起那快碎片就往温雪杳手中塞。
“你恨我可以罚我,但你别抛下我,别去爱别人好不好。”
元烨只要一想他处心积虑都没有得到的人,如今却甘愿为了一个宁珩令自己置身险地。她前世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为救宁珩能全部将一切碾碎踩在脚底,他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鲜血滴溅在两人足尖。已令人分不清那血究竟是谁的。
“你以为我不敢?”温雪杳倏地扯唇。
元烨的心重重一沉。他从没想过温雪杳会真的伤害自己,若不然,在她重生后其实并不是没有机会杀死自己。
但
他想错了。
温雪杳从他手中夺过瓷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的胸口狠狠一刺。她不是不敢。
最初没有对元烨赶尽杀绝,只因为她以为自己能在这一世与他都走上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如果这一世的元烨并不是上一世伤害过她的人,那她的抱负又有何用?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她彼时并不清楚元烨究竟在暗中积蓄了怎样的力量,她更怕自己一击不中为自己、为温家带来灭门之祸。
可现在不同了。
她知晓眼前人也是重生的,她更知晓他如今的底细与他越发变本加厉的丑陋面容。
如果他不死,他便会害死她的夫君,害死她的兄长,害死季子焉、害死万千无辜的黎明百姓。她只恨不能以他的血肉祭奠,换那些无辜的人平安。
或许以前的温雪杳尚且秉持得饶人处且饶人,相信一切未成定数皆有转还之机,但现在的温雪杳只恨自己力量渺小,不能将他杀之而后快。
她眼前闪过宁珩被人绑在柱上遭受欺辱的场面,眼眶瞬间通红。
而在温雪杳对面,元烨早已呆若木鸡怔在原地。
他满目愕然地看着刺进胸口的瓷片,瓷片末端,温雪杳死死攥紧手中的碎片。
那双柔软的手像是对痛感毫无所觉般,任由自己手心鲜血淋漓,依旧要咬牙用力将锋利的碎片扎进他的胸口。
她是真的想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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