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他或许是爱过路母,可他最爱的一定是自己与路母背后路家的权利。
温长青满脸不可置信看向温相,他心中不知旁人如何,但他看温远山,其实一直心存有愧。因为有一件事他多年都无法忘怀,那便是他知道温远山的死其实与自己的母亲有关。
是母亲身边的陪嫁大丫头,放火烧死了温远山。
温长青腹中沉积的千言万语,最终凝成一句恍然的“父亲”。
温相脸色早已黑沉,他定定看着对面那个曾几何时蠢笨不堪的女儿,惊心于她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变化
温雪杳伸手将温初云从地上扶起来, "先别说温远山能不能救,我倒是想知道另一件事。"话落,
她沉声命令下人退下。
温长青眉头一紧,似是意识到接下来温雪杳会问什么,然而没等他阻止,就见温雪杳定定看向温初云,缓声道: "为何你当初与我说,是我母亲害了你哥哥温远山?"
她斜眸一扫温长青, "似乎兄长也是如此认为的?"温初云肩膀一抖,忽地垂下脑袋不敢说话。
任温雪杳如何逼问,她都是咬牙不愿多说一个字。
温相似是忍无可忍,怒而起身,几步逼到温雪杳眼前,沉声质问道: “温雪杳,你今日归家究竟是要做什么?"
宁珩在他逼近前起身,没有给他接近温雪杳的机会,温和笑道: “岳父大人,我夫人只是有一些事情想与家中姐妹说,岳父大人又是何故恼火?"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温远山如今关在天牢里已遭了报应,你说她又提这些做什么?"
温雪杳站在宁珩身后气红了眼, "父亲为何不敢提,又为何不能提?温远山因此复仇险些害了温家满门,为何如今女儿连原因都不能得知?"
“原因?”温相面目狰狞,再无平素书生儒雅的气质,看着温雪杳的目光也没有了往日的怜爱与纵容, "你想知道什么原因,原因就是你那善妒的母亲想要一把火烧死他,这才险些为温家带来杀身之祸!"
温雪杳怒吼道: “我母亲绝非那样的人!”温相瞧着温雪杳的目光写满不可理喻。
温长青也随之哑声开口: “雪杳,那日我的确在远山院外看到了母亲的陪嫁丫头。”
“所以兄长就怀疑是母亲?”温雪杳苦笑,一瞬间的怒极攻心令她眼前发白,摇摇欲坠险些倒下,幸而及时拽住宁珩的手臂,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长长深呼吸几口气,疲惫却异常坚定道: “既如此,倒不妨往天牢内走一遭,真相如何,想必温远山自己最为清楚。"
"你疯了么?温远山是一个疯子,他恨不得温家人死绝,你居然信他的话?"温相大声质问。"父亲是在怕什么,怕他一个将死之人,临死前说的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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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抬不起头, "不是路夫人善妒要烧死我哥哥,是父亲,一切都是父亲指使的。""混账,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温相一脚便踹向温初云的小腿,紧接着一巴掌猛地落下。
温初云头一偏,唇角渗出血迹。
她忽地恶狠狠抬头看向温相, "女儿是不是胡言乱语,父亲难道不知晓么?是兄长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将此事提起,他说若我污了父亲的名声,父亲便断不可能再留我。可我从前还不信,我以为父亲就算不爱我们兄妹二人,嫌弃我们是庶出的孩子,也不像大哥与三姐那般有路家为靠,可至少你当初害兄长至此,多少会心怀有愧,如今看来倒是我痴人说梦了。"
“你当初既能狠心除去庶子,为讨路夫人宽心,挽回她不让她与你合离,又怎么会对我兄长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说完,她失心疯般大笑起来,不顾一切冲向温雪杳,若不是被宁珩及时拦住,怕是要让她真的抓到温雪杳。
"温雪杳,你不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要烧死我哥哥么?从前我也误会是路夫人,后来我与兄长相认,才知道想要害他的人从来都不是路夫人,而是我们叫了十多年爹爹的人!"
“你可知他为何要烧死我哥哥?”温初云又哭又笑,而几步之隔的温相瞧着局势的不可控,当即箭步上前一把扯住了温初云的头发。
温相用力向后一拽,温初云疼痛难忍,狼狈栽倒在地。等温长青上前拦下温相时,温初云已经被打得满脸血迹。
他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人一般,愕然看着此时正在施暴的中年男子,他的每一分愤怒都像是被戳中痛脚后的抓狂反扑。
然而他再如何已经人近中年,温长青稍稍用力,便钳制住他挥动的拳头。温长青冷冷盯他, "让初云将话说完。"
“反了,你们今日当真是反了!”
连惯是脾气好的温长青都忍不住发怒, "这都是父亲逼的!难道我们就该一世糊涂下去?这么多年,我一直误会母亲,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父亲,你是欺负母亲她再无力辩驳么!"
说着,他用力一甩,温相狼狈地连连后退数步。
温初云从温相手下解脱,她惨笑着抹去唇角的血迹
,脸颊发肿令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囫囵, "父亲可不就在欺负路夫人有口不能言?你们以为当初我兄长为何会险些被大火烧死,若仅仅是因为路夫人容不下我们兄妹俩,父亲有无数机会除掉我们………"
“究竟是为何!你说清楚!”温长青怒吼道。
"是因我哥哥发现了父亲的秘密啊!"
"什么?"
"住嘴!"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齐齐响起。
温初云孑然一笑,她今日既选择开口,就没想过要停下。只听她惨笑一声,一字一句说道: “是因为哥哥发现了父亲为母亲下毒啊。”
温雪杳一惊,她一直以为母亲是了无生念,这才给自己下毒让自己病死。原来这毒竟是父亲所下么?
那母亲又是否知晓。
温雪杏脚下一晃,连她都知晓的事情,母亲又如何不知?想必是她知晓那养身的药中有毒,而下毒的还是她曾经挚爱的夫君…..
刹那间,温雪杳仿佛听到万里高空外的云层轰隆作响,等她失神看向门外,就见瓢泼大雨淋落满地。
像是要用尽所有力气冲刷尽这世间的脏污般。温雪杳忽然觉得一阵反胃,再也忍不住俯身作呕。
他为了阻止路母与他合离,竟接连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事到如今,他竟然才问要如何能获得温雪杳与长青的谅解。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内心皆是荒芜。
他是当真想求得原谅么?
温雪杳扯唇,她听到自己说: "好啊,若父亲真心想悔改,便先去天牢中同温远山忏悔吧。"温雪杳不知自己这一言是对是错。
只是隔日,上京城内便有消息传出,堂堂温相在天牢内惨死于庶子手下。温雪杳听到消息时正在城外的寺庙中,那里供着路母的牌位。
她跪坐在母亲牌位前,哭得像个孩子般。
旁边温长青静静给路母上了一炷香,凝视着她的牌位也渐渐流下泪来。
回京的马车上,温雪杳紧紧抱着宁珩的腰。
宁珩一手摸着她的头,一手缓缓掀开马车的窗帘,他看向外面乌云散去后晴朗的天,低声道:“阿杳,你看,天晴
了。”
温雪杏含泪点头。
宁珩久久凝视着场外的流云与飞鸟,许久后,做出一个决定, “我想要辞去皇城司指挥使一职。"
“为什么?”温雪杳抬头看着青年玉雕似的下颌,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沉默许久,只听青年缓声道:“你知道我不愿袭爵,也无心权势。”他捏了捏少女的耳垂, “我想去阿杳久住的江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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