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动了官粮。
老皇帝黑黝黝的眸子盯着户部全体官员,他竟然没有表现得盛怒,反而看着十分平静。
然而,站在前排能够注意到皇帝情绪的官员们,却感觉一股寒意隔着厚厚的官袍传递过来,刺骨冰冷。
他们对皇帝很了解,有时暴怒出声,才是没那么生气。老皇帝开口了: “许烟杪,站回去。”
许烟杪虽然有时候不太懂话语里的内涵,但他一向听命令,闻言也没有多问,站回到队列最后,从九品小官应该在的位置。
【感觉老皇帝好像很生气,所以果然是贪污官粮的事情暴露出来了吧?】【要小心了,不能踩雷!绝对不能送上门去当被殃及的池鱼!】
许烟杪往队伍里缩了缩,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会有时候小心翼翼把脑袋探出去,为了吃瓜偷看前排情况。
【不过,那户部侍郎…】
户部有左右侍郎,两个侍郎感受到老皇帝的视线,简直噩梦惊魂。心里不停地叫苦。
“到底是哪个侍郎!你说清楚啊!”左侍郎额头上布满豆大汗珠,面色却是苍白。空气中布满着沉沉低压,好似要将大殿都碾压成齑粉。右侍郎战战兢兢地抖着身体,好似十分怕自己被牵扯进去,面上尽是惶惶不安。
【十万官田,老皇帝特意下令灾后官田减半征收,啧啧,没想到那右侍郎杨诚全额征收,还记得给你留四成啊!】
朝堂上一片沉寂。
本来还带着侥幸心理的右侍郎连滚带爬地冲出来,砰砰砰嗑了好几个响头: “陛下!臣……臣有罪……臣……"
臣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口。
左侍郎整个人虚脱那样,差点跌坐下去,狠狠出了一身汗。
吓死了,他是知道自己没贪污,但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借着他的名头贪污啊,官场上一人犯罪师徒同门连坐,党派连坐,又没少过。
而右侍郎终于想出了词:“陛下!”他膝行上前几步,痛哭流涕: “臣只是一时糊涂!”
老皇帝: ".…'
老皇帝: “呵呵。”
朕看你当时挺清醒的,现在才是吓糊涂了。
大
许烟杪听到前面有骚乱,隐隐约约传来声
音,想探头的心情蠢蠢欲动。
不行!许烟杪!你要克制自己!不能触老皇帝霉头!
许烟杪告诫完自己,继续缩着脑袋,顺便翻一下之前的贪污案,打发时间。
顺便发出自己的感慨: 【哎呀,至少还从牙缝里抠了四成给你呢——】
【什么叫跪着要饭啊!】
那语调,抑扬顿挫,感情十足。
如果不是知道许烟杪不清楚他们能听见他的心声,都以为他是要奔着弄死户部右侍郎去的了。户部右侍郎心慌意乱: “陛下!不是!我没有!臣绝无此意!”
我就是想贪个污而已啊!
户部尚书恨铁不成钢地瞪他。
在这个官场,除了个别人,谁不贪一点捞一点,但也没让你拿那么多啊!
六成!
生怕皇帝发现不了是吧?
老皇帝沉沉看着这位侍郎,手指一下一下打着扶手龙头,每一次敲击都是阎罗殿中的回响。【还有磨勘司令!】
——磨勘司这个部门,有着核实磨勘天下钱粮账目的职业,其长官就是磨勘司令。
而磨勘司令听到许烟杪点他的名,每一根毛发都要炸起来了,直接在队列里哐当一跪: “陛下!"
膝行出来,也不敢多说什么,直接一个额头伏地,硫得额头都麻了,腰酸背痛。
【嘶——】
【帮人平账收了不少贿赂呢!我看看……哇!细绢二百匹!罗缎三十匹!白银百万两!】【好多钱啊!我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磨勘司令: ".…
许烟杪!你能不能闭嘴啊!说我受贿赂就说收贿赂!你感慨什么好多钱呢!你没注意到你越感慨,金台上的杀气越重吗?
沉默片刻,开始砰砰砰磕头。
“陛下!臣有罪!陛下!臣有罪!”一边磕头,一边咬牙切齿。
许烟杪为什么就不能闭嘴啊!
【哇!!!】他不仅没闭嘴,他的心声还更激动了: 【原来还能这么巧立名目吗,居然还能这么玩啊!真是活该被揪出来砍头!磨勘司令帮忙平这些账真是累到他了。】
老皇帝突然冷笑一声。
只有锦衣卫指挥使能听到他的话——
“巧立名目?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玩。”
【水路运费要收一百文,陆路运费又要收三百文,负责运输的人和马吃住的钱也要百姓交啊,整整一百文呢!吃的什么这么金贵!】
【哈?仓库管理费也要交?一百文?负责装钱的蒲篓、竹篓也要老百姓出钱?还各一百文?你家装钱要用两个筐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卧槽!还有很过分的!】
【怕船在江河上遇见大风大浪,要拜佛上香,这香火钱也得百姓交钱?!也要一百文?!】
从未贪污和想过巧立名目赚钱的大学生已经被震撼到了,双目直勾勾地看着系统屏幕,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浑身都是一激灵。
他们都感受到了什么叫风雨欲来。
几乎是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祈求许烟杪不要再爆料了,这牵扯的范围不少啊!许烟杪算了一下这个数字。
【不会吧!老皇帝收税才收一千八百文!这些人巧立名目后的钱,在一千八百文的基础上要多加九百文!】
【这税收直接飙升到一石米收两千七的折征金啊!】
什么叫折征金呢?就是本来要直接向农民征收一石米,现在改成直接向农民收钱,粮长再拿着这个钱去外地买米,然后把米运输到每个地区的规定地点纳粮。
许烟杪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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