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等信奉百年的神祇,至崇至伟、仰之弥高的古蝶异神。”
温衍脑压过高,头痛剧烈,深深弓着背不停地干呕。
一踏进庙门,他的灵感就迅速飙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
就像人潜水时不能快速上浮,否则会跟被捞上来的深海鱼一样脏器爆裂。灵感骤然上升也会对思维和认知产生极重的负荷。
但温衍还是缓了过来,咬牙切齿地逼迫自己振作。
他一直都是个敏感、脆弱又胆小的人,但他不想在那种东西面前露怯,不想让自己和自己的愿望被轻视。
最重要的,是他一秒钟都不想再浪费。
他再也不堪忍受孤独。
他很想江暮漓,想见他,想被他爱。
抱着无比强烈的执念,温衍一步一步走到了红帘紧闭的神龛前,跪在了蒲团上。
“请为我起乩通灵,向这位神明传达我的愿望吧。”
江朝应允。
温衍紧闭双眼,用紧张得颤抖的声音道:“我要让江暮漓活过来……”
“我要让江暮漓活过来。”
“我要让江暮漓活过来!”
片刻的沉寂。
“很遗憾。”江朝的声音响起。
“吾主有言,祂恐怕不能实现你的心愿。”
温衍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道:“为什么?”
江朝叹了口气,“若要实现你的愿望,你必须允诺吾主一个条件。但这个条件,吾主认为你一定不愿答应。”
温衍急道:“我当然会答应!我是见证了李花秀一家的结局后才来到这里的,我已经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不,你一定不会。”
江朝注视着他,“吾主乐于实现你的一切心愿,无论多么荒谬、多么离奇,祂也一定能为你将任何遥不可及的黄金之梦,变成触手可及的现实。”
“哪怕点石成金,哪怕摘星揽月。”
“我什么都不要!”温衍大声道,“我只要江暮漓能活过来,我要他回到我身边!”
“那,嫁给吾主,做吾主唯一的妻子。”
温衍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
“吾主心悦你已久,见之不忘,思之如狂。你是吾主在漫长生命中唯一的挚爱,亦是唯一渴望得到的摩尼宝珠。”
温衍大口喘着气,一阵头晕眼花,冷汗直往外冒。
他做足了最坏最可怕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这也太离谱了,我是有男朋友的,我就是为了我男朋友才来许愿的!”
江朝颔首,“吾主当然知道。”
“那我怎么能跟祂结婚!”温衍急得耳朵都涨红了,“而且,和我结婚是江暮漓一直以来的愿望,我怎么能背叛他和别的东西举行婚礼!”
江朝微微一笑,“看来,吾主和江暮漓有着一样的心愿。”
温衍语无伦次,“我是人,阿漓也是人,祂……祂是个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
“吾主是一位好心眼的神明,兼具外在美与内在美……”
“停!”温衍愠怒,双眉紧蹙打量江朝,“你不会是在骗我吧?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江朝摇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不仅是在羞辱我,也是在轻视我和我男朋友的感情。”
温衍只觉荒诞可笑,一种被戏耍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我就是个普通人,你信奉的神明看我们人类,和我们人类看蚂蚁是一样的,渺小得都看不出区别,我何德何能受祂垂青。”
“不要生气,吾主确实深爱着你。”江朝很有耐心,“当然,口说无凭,等你一睹吾主真容,就会发现吾主所言非虚,全都是真心实意。”
他站起身,朝虚空中做出一个向下拉拽的手势。
遮掩在神龛上的红绸帘布顿时落地。
里面供奉的那个东西,终于第一次在温衍面前显露祂的真实姿态——
啊,这不是……早就见过吗?
一只怪异扭曲的蝴蝶彩绘雕塑,倒映在了温衍剧烈颤抖地瞳孔之上。
祂舒展着三对巨大的污秽翅膀,触须高高扬起,卷缠绕结的触手状足肢泛着黑珍珠般的七彩光晕,荡漾在阴暗狭窄的神殿里。
那双有密密麻麻的复眼组成的眼睛,闪动着险恶与狡黠,睥睨在六道轮回中占据至高位的古老神明,蔑视沉沦于人间七苦而不得解脱的凡人之心。
“不、不要——!”
温衍捂住脸,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他想逃,可四肢已经不属于自己,酸软无力,沉重得像灌了铅。
可他怕极了,多年诡梦一朝成真,那只心怀不轨的怪物图谋着他,算计着他,等他落入陷阱。
温衍也顾不得形象,仓皇狼狈,摇摇晃晃地朝前爬去。谁知脚踝一紧,好像被什么柔软却有力的东西缠住,整个人立刻被拖了回去。
有个东西覆到了他的身上。
一根根触手状足肢因亢奋而充血,从漆黑变成了某种邪恶的肉红色,在砖石地面投下交错蠕动的阴影。
温衍想哭想叫,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足肢蜿蜒探进了他的口腔,卷住了他的舌头,堵住了他的喉咙。
在酸热泪意与麻痹恐惧里,温衍听见那道常常萦绕他梦境的痴狂声音,抵着他的耳膜喃喃低语:
“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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