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暮漓在一起后,温衍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不当一个影子。
原来自己也能被当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而不是随时想丢掉的负累。
无论多久,江暮漓都会等他下课,怀里抱着他喜欢吃的烤红薯和热奶茶。
在周围人艳羡的目光里,江暮漓走向他,帮他围好围巾,牵起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
口袋里贴了热乎乎的暖宝宝,这样温衍一到冬天就冰冷的手,就能迅速暖和起来。
等冬雪消融,江暮漓每天骑单车送他去上课。这时节,梧桐树都绿了。温衍倚靠着他,两个人分享一首喜欢的歌。
树叶间闪烁的金色光晕投映在温衍的眼睛,他的世界坠入光海
在江暮漓身边,连四季的变化都变得模糊。
江暮漓真的成为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太阳。
他的视线,永远只温柔停驻在他的身上,好像除了他,他的世界再容不下其他人。
等温衍升到大二的时候,他们搬去了学校外面一起住。租的房子并不大,只有一间卧室。
虽然温衍可以买下虹城市最贵的房子,但他只会告诉江暮漓,这里才是最适合他们这种大学生住的地方。
空间越窄小,他和江暮漓之间的距离也容易更近一点。
他甚至恨不得编织出一个蛹,把自己和江暮漓都关进去。
晚上,两个人挤一张床便成了理所当然又无可奈何的事。
温衍拉高被子,只露出耳朵。等浴室传来的水声一停,他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鼻端飘来带着沐浴露香味的温热水汽,江暮漓在靠近他,每靠近一点,他的心就跳得更厉害一点。
“衍衍。”
江暮漓的声音在夜阑人静之时,愈发动听,蛊惑人心。
他含着一点笑意,说:“我看见你的睫毛在抖。”
温衍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耳朵又红又烫。
“衍衍,我可以抱抱你吗?”
温衍颤抖了一下,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他有偷偷学习过关于情侣间要做的那种事的知识,知道一开始肯定会痛,甚至可能受伤。
但是,只要是江暮漓,他很愿意。
他会觉得很幸福。
江暮漓把他抱进了怀里,小心翼翼,好像拥着一捧易碎的泡沫,手臂都应过分克制而轻微发起抖来。
他什么都没做,仿佛仅是这样就所愿以足。
尔后,温衍听见他吐出极轻的一声叹息,饱含眷恋与悲伤。
正如太阳没有阴霾,江暮漓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情绪。
温衍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后,江暮漓说:
“很久以前,比亘古之远更遥远的过去,我们身处的宇宙已回归永久的寂灭,万象虚无,只有我和你。”
“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彼此依靠,你使我心满足,我一切所需在于你,救恩喜乐在于你,你是我的一切,而我也是你的所有。”
温衍没听明白,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江暮漓那充满神秘感的语言氛围里。
他往江暮漓怀里靠了靠,轻声问他:“你是在给我讲睡前故事吗?还是你曾经做过的梦?”
“梦……”江暮漓低低地笑了起来,“衍衍说得对,确实是梦,一个很长的梦。”
温衍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问他:“那我在你梦里是什么样子?”
江暮漓说:“很可爱。”
温衍嘟囔:“具体点。”
江暮漓指尖拨弄了一下他的睫毛,“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温衍想追问他,到底是怎么一个可爱法,还想让他描述给自己听,他梦见的宇宙是什么样子,可还是抵挡不住困意来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江暮漓在黑暗中转动了一下眼睛。
左眼像熔化的黑水银,顺着脸颊流淌成一条漆黑的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重新流回眼眶,凝固成一只温润清澈的眼。
眼睛是人类躯壳上最难制作的部分,也是最脆弱的部位。
祂的左眼开始溃坏,无疑是这具躯壳正在被祂的灵魂侵蚀的征兆。
就好比塑料杯不能装强腐蚀性的溶液,一个瓶子也容纳不了大海的水量。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载祂被业力污染的灵魂,还有漫长得近乎永恒的记忆。
祂等于把自己关进了一间狭窄至极的牢笼,还要模拟人类的行为,甚至用人类的方式去思考。
但祂不觉得痛苦。
在衍衍还是幼虫的时候,就喜欢美丽耀眼的事物,比如点缀在茫茫宇宙中的星辰。
衍衍现在依然是这样。
祂想要和衍衍再次相爱,想要衍衍愿意被祂抱,被祂吻,而不是一看见祂就吓得直哭,骂祂是讨厌的丑八怪。
江暮漓注视着怀里纤细清瘦的青年,他蜷缩着身子,背脊弓起来,两只手合拢放在胸口。
就连睡姿也一点都没变。
雪白晶莹的幼虫,喜欢把自己团缩成小小一团,像只柔软的糯米团子,乖巧地沉睡在蛹中。
可爱又可怜。
祂的玫瑰,祂的星星,祂的至宝。
祂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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