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
逢诸侯大觐,朝见天子的队伍络绎不绝。
每日天不亮,上京城外就大排长龙,人欢马叫,热闹非凡。队伍中点着火把,橘红的火光蔓延开来,一眼望不到尽头。
城头响起鼓声,顷刻碎裂冷风,回荡在旷野之中。
“开城门!”
军仆推动绞盘,绳索一圈圈释放,吊桥被放下,厚重的城门向内开启。
上京兴建于平王时,城高池深,易守难攻。
城池有内外三重。外城有四门,门后直通瓮城。瓮城四四方方,有夯土墙把守。一旦外城门被攻破,守军关闭内城门,再落下外城吊桥,能使来犯敌军沦为瓮中之鳖。
入觐的队伍穿过外城门,暂时停留瓮城。经官吏验明身份方能进入内城,由专人引路前去驿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官吏行事有些拖拉,多数人等得不耐烦,抱怨声此起彼伏。
“小觐未曾如此,为何如此繁琐?”
“听闻是天子下旨,各国来人均要严查。”
“为何?”
使臣们满心费解。
如此大费周章,浪费时间人力,到底是在提防谁?
“我等朝见天子,贡粮帛金玉,进献奇珍异宝,却如贼徒一般被盘问,究竟是何道理?”
有小诸侯亲自率领队伍入觐,依礼朝见天子。无论背地里如何打算,表面来看都是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不想刚刚抵达上京,就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们拿出印章,向甲士递出铜牌,再三表明身份,仍不被放行。心中郁气无从排解,不满的情绪油然而生,抱怨声连成一片。
情绪持续蔓延,愈演愈烈。
有官吏察觉不对,立即召来一名奴仆,命他往执政府中送信:“速去报执政,使臣有怨言,恐生乱。需增派甲士。”
“诺。”奴仆不敢耽搁,领命后一路小跑,飞速消失在城下。
他途经一条小巷,留意到巷口的马车,未见任何出奇处,仅是扫过两眼,脚步始终不曾停留。
待他走远,马车车窗开启,一双带着冷意的眸子出现在窗后,紧盯着城门方向,恶意不加掩饰。
“尢厌,你明日出城,送一袋金与莽山盗。”喜烽落下车窗,看向坐在对面的门客,“言有肥羊,可捕之。”
“家主,莽山盗日前混入城,袭杀贵族,焚大宅,引天子震怒。如今风声正紧,他们藏匿山中,未必愿意动手。”尢厌迟疑片刻,开口说道。
就在五日前,莽山盗从喜烽处获得情报,在途中袭击一支小国队伍,杀尽队伍中人,乔装改扮一番,伪做使臣混入上京。
彼时城防松懈,他们大摇大摆进入驿坊,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至夜色来临,盗匪终于撕开伪装,呲出獠牙。
数百名盗匪分成两波,一波在驿坊内四处放火,意图混淆视听。另一波趁巡城甲士被吸
引注意,直扑城东的贵族坊。
他们中有部分曾是上京守军,杀农令满门后奔出城池,入莽山落草为寇。
如今故地重游,都是熟门熟路。
盗匪的目标极其明确,直接撞开大门,冲进去一番砍杀,劫走大量金玉绢铜,旋即扬长而去。
贵族坊传出惨叫声,燃起熊熊烈火,众人才知盗匪是声东击西。
奈何为时已晚。
劫掠的盗匪成功脱身,很快冲出城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在驿坊纵火的盗匪却未能全身而退。他们很不走运,误闯晋国使臣馆舍,来不及抛出火把,先一步被飞出的箭矢覆盖,当场被射成筛子。
箭矢穿过盗匪的身体,膨起大片血舞。中途去势不减,带着他们向后飞,接二连三砸向地面。
破风声不绝于耳,惨叫声连成一片。
馆舍门大开,全副武装的晋甲突袭而出。前排持盾,中排挺起长矛,后排是强壮的刀斧手,数十人如同猛虎下山,直扑惊骇的盗匪。
“杀!”
莽山盗中也有甲士,也曾自恃勇武。在强悍的晋甲面前,他们却毫无还手之力。如羊遇上狼群,变得不堪一击。
仅仅一个照面,盗匪就死伤大半。馆舍前血光飞溅,血泊中滚落断臂残肢。
雍檀走出馆舍,手中提着一张弩,腰间佩铁剑,剑身已经出鞘。
“杀,一个不留。”
随着他一声令下,甲士分散开,残存的盗匪尽数毙命。
双方战斗力悬殊,差距犹如天堑。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不过是眨眼时间。
不下五国使臣目睹这一幕场景,震撼非同小可,对晋军的虎狼之名有了更深层的体会。
展开杀戮的不只是晋甲。
在越国和齐国使臣的馆舍前,同样铺开血光,倒伏十数具盗匪的尸体。
楚国馆舍相隔较远,盗匪尚未抵达就被截杀在中途,甲士手中的刀未能染血。
这一夜,在驿坊纵火的盗匪被斩杀殆尽,未留下一个活口。袭击贵族坊的盗匪却在肆意烧杀抢掠,全部毫发无伤,最终满载而归。
太过鲜明的对比,上京的衰败无法遮掩,赤-裸-裸-展现在诸侯国眼前。
天明后报于宫中,天子大发雷霆,下令缉拿盗匪,不惜铲平莽山也要找回失去的颜面。
礼令单信趁机进言,称盗匪假扮使臣混入城,令人防不胜防。为防故技重施,需严查入觐队伍。
“陛下,为杜绝隐患,宁抓错不可放过!”
自从单信出使越国平安归来,在朝堂上的作风就变得异常激进。他无惧得罪任何人,包括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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