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幅度地翻身,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比如?”
“比如……聊聊天?”
说罢,一颗脑袋就拱过来了,像狗一样在她的脖子里到处嗅嗅,“今天和我爸妈聊了聊、他们应该还没发现我们之间……但是谈恋爱好像没我想得那么简单,大家都在考虑年纪和般配的问题。”
谢雨宁喃喃,“本来就睡不着,你还要说这么沉重的话题。”
“别打岔啊姐姐,我认真的,你跟我聊聊,你怎么想的?”
“嗯——可是聊什么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把话咽进肚子里,可能是第一次跟父母报喜不报忧的时候吧,整理内心语言突然变成了一件难事。
她和迟越如此亲密,别人都说他们姐弟俩一个样,姐姐文静,弟弟内向,可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叽叽喳喳也有讲不完的话。
小时候的夏天,他们在铺满月光的院子里追逐打闹,她背着学校里新教的古朗月行,迟越咿咿呀呀地拍手;再大了一些,迟越听见挂钟当当当敲响的时候,他就飞快地跑出家门,一直跑,把他的卡通拖鞋跑得都开胶了,直到谢雨宁缓缓从村口走来,九岁的谢雨宁好像是大孩子了,跟迟越有了明显的区别,他委屈巴巴地说,“我不喜欢幼儿园,我也要上小学。”
谢雨宁正在长大,迟越好好吃饭,也在长大。
终于他们共同话题,成天聊着父母都听不懂的东西,他们会求阴影面积,对着复杂的几何图形辅助线一画一个准,说着说着就会引用成语和典故……从物理第一次那满分开始就畅想以后能不能当物理学家,看火箭升空的新闻时嘟囔着要怎么样才能当宇航员呢?
两家爸爸妈妈笑着说,“小孩子聊天就是有意思。”
姐弟俩齐齐瞪着眼,“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说着谢雨宁就从小凳上站起来,“我们出去溜达一圈。”
无论寒来暑往,迟越都一步步靠近谢雨宁,紧紧挨着她,就连吃饭都要跟她坐在同一边。
同样的,谢雨宁不管去哪,她都会转过头,说,“走吧阿越。”
可是人会长大的嘛,人长大了事情就多了,一多就累了。
谢雨宁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漫无目的地聊过天了,她的话题变得狭隘片面,围绕着她的只有赤裸的现实,她说的最多就是,“我订好餐了,加班名单做好了,我任务完成了还有什么我能做的?最迟明天给您答复,下午就要?那我再努力……”
她蜷缩起身体,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
为什么寒窗十年,还没过上理想的生活?
明明去了大城市,明明是名校毕业,明明进了大企业!
“我好像不是很有信心……”谢雨宁拉高了被子,缩成一团抱着膝盖会更有安全感一些,“我对自己目前的状态不满意,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算了,我现在的私人生活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我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支配的时间,正常的休息天就像是偷来过的一样,我不敢请假……”
“你知道团结合作就是——我一个人落下就会影响到其他人的进度,上次我请了假了,还是会放你鸽子,以后这种事肯定还会有,没完没了的有。”
“总的来说,我们现在的时间和精力都不匹配,你付出的感情肯定会比我多,如果我不能给你同等的回应,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跟我谈恋爱,苦的人是你。”
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就会奋起反抗,到时候只能以分手作为收场,他们成为彼此的前任,老死不相往来。
届时不光会失去对象,还会失去最最亲密的青梅竹马。
这才是年长四岁该说的话,要分析利弊给他听,就像第一次握着他的手教他写下名字一样。
今天也要教他权衡利弊后,如何拒绝自己。
被窝里热乎乎的,迟越身上清爽的气味在她的鼻腔里蔓延。
谢雨宁眼睛好酸,应该是困了,她顺理成章地打了个哈欠,给眼中泛出的泪花找了个正经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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