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人走之后,周盈若没再与张玄微搭过话。
她只惦记着催他给家里人写信,再将他写好的信送到驿站去。
接下来的几日,若非必要,她甚至都没有正眼瞧过张玄微。
张玄微倒是优哉游哉,血蛊发作时便上来同她道个罪,然后故作姿态的同她牵手。
不发作时便悠哉悠哉泡在书房,翻阅那些周盈若阿兄留下来的书籍。
一直到八月初七。
周盈虚的头七。
按着珠池镇的规矩,亡者若是死在海上,须得到身亡的海域放灯。走失之人若是看见灯火。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周盈若一早便同船行的赵叔说好。借一只小舟给她,好让她到海上祭奠兄长。
这日清晨,周盈若挎着昨夜收拾好的竹篮预备出院子。
竹篮中放着几盏纸灯,灯芯用火油淬过,放在海上自然能久燃不灭。
周盈若挎着篮子,正预备出门。
吱呀——
厢房处传来声响。
八月天不算暖。
张玄微一身布衣落拓,衣衫虽早已洗得发白,但他身形高大,穿起来倒没有丝毫的落魄气。
竟有几分肖似阿兄。
周盈若瞧见他身影,恍惚间竟然以为开门出来的是周盈虚。
她眼中一热,连忙别开脸,忍住泪意。几日以来她都对张玄微冷冷淡淡,此时更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脆弱可欺的姿态来。
听见张玄微轻声道:“盈若姑娘是要去放灯?”
“你怎么知道?”
周盈若再抬头时,泛红的眼尾挂着泪珠。
放海灯是珠池镇的风俗。
她觉得张玄微一个外地人,本不该知晓的。
“当日我在海上醒来,听到你与船上人说话。”
瞥见周盈若通红的眼角,张玄微一怔,垂目瞧见周盈若手中竹篮。
竹篮里头堆迭着数盏油纸捻得海灯,是周盈若这几日来熬夜点灯赶制出来的。
他伸手接过竹篮柄,微凉的是藤木,温热的是少女柔软的肌肤。忽然想起来,他今日应该还没有碰她。
乍然被男子碰到,周盈若眉头一拧,像是被蜜蜂蛰了般。
几日以来不是没有让他牵过她的手,只是她还是不习惯。
竹篮落入张玄微手中,周盈若皱眉,仍旧想跟他拉开距离。
“我自己去便可。你伤还没好,还是待在院中休养为好。”
她伸手去提竹篮,但张玄微握住不放。
“我是因为你寻你阿兄,才能被人从海上救起。因缘际会,若非你阿兄,只怕我也活不成。算起来,我是该跟你一起去的,也算是我对亡者的一份心意。”
张玄微垂眸,眼前是周盈若白皙柔软的脖颈。
这几日来,就算他喝了藏银花药汤,喉间血线的颜色却也一日比一日加深。
他须得想想其他办法,不能再这么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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