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她抬起眸子,望进那双盛怒的冰蓝色眼睛。
被人俯视着,肩膀还被他紧握着,尤其是以这样一个具有控制性的姿势,他的表情还那么凶,她本该害怕,但或许是出于某种莫名的信任,相信他不会伤害她,她的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费多尔先生,您确定,要和我谈论爱情?”
这感觉也太奇怪了,和这个性冷淡的封建老男人谈论爱情观,这事儿给安娜的冲击不亚于看见德国佬创作出了经典笑话,看见英国佬做出了风靡全球的餐饮,看见意大利人在发誓永不当二五仔。
真特么奇怪的世界,她居然要和一个性冷淡谈论爱情观。
但她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点暧昧的意味,费多尔显然发现了话里的歧义,脸色有点不自然,迅速否定:“我不和你谈爱情。”似乎意识到不妥,他又补充,“作为弗雷德里希的长辈,我有必要知道你对爱情的想法,爱情在你看来就是一种可以讨价还价的物品吗?”
安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但他是个习惯性将情绪埋藏得很深的人,除却一开始由于激动使某些异样浮出水面,他现在完全缓和了情绪,恢复一潭深水的感觉。
他们靠得如此近,近到呼吸可触,但她再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任何信息。
费多尔注意到那双漆黑的眸子正一寸寸扫过自己的脸,他们的姿势如此亲密,以至于给人一种错觉,她在认真地,深情地凝视自己的恋人。
这种凝视似乎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魔力,让他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什么东西在轻柔抚过全身的肌肤,带来一种难言的酥麻。
显然走进来的服侍生也误以为打扰到了他们的好事,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哦上帝,非常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费多尔很快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不妥之处,他把她放开,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的脸上有尴尬的情绪,对服侍生的态度也差了好多,声音冷冷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不必如此惊讶。”
既然不是那种关系,为何如此急着否认?
服侍生显然看多了这种场面,一位国防军军官和一个美丽的东方女人,在一个私密性很强的高级包厢里还能做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但一般情况下,这些军官都会选择保密,他们可不想因为美丽的地下情人而沦为别人口中的谈资,更不想因此徒增家庭破裂和仕途止步的风险。
服侍生觉得自己做对了题,带着了然的微笑,拿出十二分的服务精神安抚恼羞成怒的高端顾客:“长官您放心,我们尊重每一位顾客的隐私,就算是美国的总统和他的女秘书来到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曾发生过什么。”
这家店的服侍生是会扎心的。安娜看了一眼费多尔极度难看的脸色,差点没笑出声。
费多尔面无表情:“……你可以出去了。”
服侍生带着满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笑离开,并非常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费多尔一转头就看见了安娜托腮看戏的模样,笑意盈盈,恍若一只美丽的猫,分明是另一个当事人,她却全然置身事外,作壁上观,对于他的尴尬和恼怒视而不见。
和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女人谈判,他又有什么优势呢,他放弃了拐弯抹角的试探和毫无意义的提防,直入正题:“弗雷德里希还没有提交申请,你知道,他最大的顾虑是你。”
安娜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红酒,“您想让我做什么?”
“你应该劝导他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路,不要成为他追求理想路上的阻碍。”
“费多尔先生,选择权在他手上。您虽是他的哥哥,但我认为您对他了解并不全面,他是个有能力做出独立选择的成年人。”
“你不可否认,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做出有意义的选择,是因为你。”
安娜微笑,“是的,我知道是因为我,但这也是他的选择,我从未干涉过他的选择,至于有意义与否。”她耸了耸肩,“您说了不算。”
费多尔眉头紧紧皱着。
“一个受到良好教育且明事理的淑女,应该劝导一个……”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不情不愿开口,“爱着她的男人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应让他无后顾之忧,成为他最坚实的精神堡垒。”
安娜笑眯眯地说:“费多尔先生,您不想我成为赛克特家族的一员,要求一个情人承担一个妻子的责任未免也太过分。”
她的身子微微向前倾,眼中闪烁着恶趣味的光芒,“费多尔先生,如果您允许我成为弗雷德里希的妻子,我想,我会好好履行劝导丈夫的义务哦。”
费多尔怒极冷笑:“不要做无意义的妄想!只要我还在这个家,你永远无法成为他的妻子!”
安娜耸肩,作无辜状,“费多尔先生,您见过哪位情人劝导一个男人走向正途呢?情人是如此邪恶的存在,虚荣,拜金,狡诈,无情,引人堕落,不做一些坏事岂不是有损于我的威名?”
男人下颌线紧紧绷着,脸色已经不能够更加难看,似乎是在克制想要揍她的冲动。
安娜见好就收,“综上所述,要求一个情人,去劝导弗雷德里希追求他的理想,这件事情既不合理,也不应该发生。”
费多尔无奈妥协:“你想要什么?提出你的条件,或许我可以满足你。”
安娜看着他极度难看的脸色,突然笑了一下,“以弗雷德里希对我的了解,我如果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明天他就能去找你谈心,他一定会怀疑你用什么方法收买了我,要求我去做你的说客。费多尔先生,想必您也不希望看见这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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