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陈星瑜却一言不发,双目紧紧盯着那幅扫描的图像。
“星瑜,星瑜?”花楹轻轻摇晃着他的身体。
他却煞白着脸,向着休眠舱中的夏泽渊伸出一只手。
“哥哥……”
随着那一声呼唤,陈星瑜的身体猛地消失在空气之中。
花楹的手臂揽了个空,抬头惊恐地看向白原和花灵。
陈星瑜进副本了。
“哗啦——哗啦——”
波涛翻滚的声音极响,仿佛大浪就在身边,紧接着,混着泥浆和沙子的河水便漫了上来,把陈星瑜的身体湿了个透。
身体却在隐隐作痛。
紧接着,一根木棍狠狠敲了下来。
木棍的前端直直打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尖锐的疼痛蓦然从内部爆发出来,少年的身体立刻曲起,像是被捞出水面的虾,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搬个东西都搬不好,砸坏了这些盘盏,让老子们怎么吃饭?是不是不想活了!”男人的声音凶狠,似乎觉得用木棍不顺手,直接一脚朝着他腰间的软肉踢了过来。
陈星瑜被他踢得翻了个身,被河水浸湿的长发早已被拉散了,浸透了江水又偏在一旁,露出苍白的小脸。
“你……”男人的叫骂突然停了,他狐疑地看了眼地上的陈星瑜,又扭头看了眼那艘大船的船舱。
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头戴玉冠身着青衣,正从各个舱室走出,聚在大船的前端,听着主管训话。
“真他妈见了鬼了!”男人喃喃了一声,眯着眼睛仔细数了数船
上少年的人数,又一脚向陈星瑜踢去,“滚,别让我再见到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
有人拉起了他的手臂,陈星瑜轻轻嘶了一声,手臂被架起的时候,牵动了肩上的伤口。
他疼得呲牙咧嘴,终于还是忍着疼站起身,在男人不间断的咒骂声中,离开了潮湿的河岸。
“阿星啊,真是不好意思,连累你了。”拉着他的男孩比他还矮上一个头,被打得鼻青脸肿,行走之间有些腿瘸,速度不快,走得一头都是汗。
陈星瑜被他架着穿街过巷,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凸凹不平的泥地上铺着两张薄薄的草席,一张黑黢黢的薄被窝在草席上,散发着一股霉味。
男孩有点气喘地把陈星瑜放在草席上,又拉过那张薄被披在他身上。
“都怪我的腿脚不好,谁知道他那箱子里装的都是容易碎的东西啊,”男孩接续了之前的话题,“不过呢——”
他咧嘴一笑,从怀中变魔术似的掏出两个大白馒头:“喏,今天终于能吃饱了,耶——”
他把馒头塞给陈星瑜:“快吃,还热乎着呢!”
十分应景的,陈星瑜的肚子发出一长串叫声。
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在身体中翻搅着,陈星瑜哑着嗓子,话语脱口而出:“阿庆,你又去偷了啊?”
“说什么偷啊,多难听!”那个叫阿庆的男孩哈哈一笑,拿着自己的馒头咬了下去,“就是你们在搬东西的时候,我到船上的厨房溜了一圈。哇,你知道吗?那船上跟馒头铺子似的,蒸了好多馒头啊!那热气冒的……”
阿庆一脸向往,见陈星瑜愣着不动,瞪着他说:“赶紧吃啊,冷了就没那么香了!”
饥饿的感觉占据了主导,嘴里的唾液泛滥成灾,馒头热腾腾的麦香勾引着味蕾。
陈星瑜顾不得手臂抬起时伤处被牵扯的疼痛,举起馒头咬了一口。
“真香啊……”
“诶,阿星啊,”男孩已经三口两口干掉了自己的馒头,拿了根稻草装模做样剔着牙,“你知道那艘船是干嘛的吗?咱们要是能到那艘船上去干活,是不是天天都有大馒头吃?”
陈星瑜小口小口地吃着馒头,偏头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场景,接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那船很漂亮。”他说,“上面还有好多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眨了眨眼睛:“那艘船是学校吗?”
“呿,你真是想上学想疯了!”男孩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哪儿有开在船上的学校啊,学什么?怎么擦甲板吗?哈哈哈哎哟——”
那孩子身上也被打伤了不少地方,这会儿一得瑟就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不过今天填饱了肚子,心情是真的不错。
阿庆躺倒在另一张草席上,絮絮叨叨地和陈星瑜说着话。
“我说啊,你就别做你那个学手艺的梦了,老老实实当个叫花子多好。我们一路流浪
过来,就这个什么方圆城的人最有钱!你只要每天在城里人最多的地方一坐,就凭你那张脸,谁能不给钱?”
他艰难地翻过身看着陈星瑜的脸:“喏,昨天你就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东街的李婶就给了我们两个铜板,乌巷的张家小姐也发善心,送了吃剩的点心过来。你说你要是坐一下午,赚的钱应该足够我们买两个肉包子了!”
大概是想到了肉包子的香味,男孩吸溜了一下口水:“我要是你啊,就靠这张脸吃饭。你看今天,那个打人的家伙,拳头直朝我脸上招呼,偏偏你脸上就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无外乎能轻松要饭何苦到处学手艺巴拉巴拉。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小屋里没有灯火,不多久就黑得不见五指。
男孩躺倒在草席上,此刻已经发出了鼾声。
陈星瑜吃完了馒头,裹着那条薄被躺了下来,却始终无法入眠。
肩膀上的抽痛一阵一阵的,不用看,一定是肿起来了,疼得让人难以忍受,而他却没有在意,而是紧紧皱着眉头思索着。
好像,有什么很重大的事情必须去做,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二天一早,陈星瑜醒来的时候,右边的肩膀已经青紫了一大片,碰都碰不得。
他原本还想去那艘船那里看看,可手臂根本抬不起来,连带着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路都走不好,只好听从了男孩的建议,勉强走出去一段路,坐在茅屋不远处人流较多的地方。
初春的季节,阳光还算温暖,陈星瑜小心地让一阵阵抽痛的肩膀迎着阳光,烤得暖和点就好得快一些。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从他身边走过,都会同情地看上一眼,但真正停下来给钱的并没有几个。
陈星瑜也不在意,他微微皱着眉头,依然想着昨晚睡前的那个问题,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哎,听说没,今年的寻仙船又要开了,都是哪家的孩子要被送走啊?”
“今年……好像有几家哦,城南的王家,城西的李家,对了,还有首富陈家。”
“不会吧,陈家怎么可能舍得他们那个宝贝儿子?以往年年给他们留出名额来,他们压根就不想去,今年怎么,想开了?”
“倒也不是,我听说,陈家其实和仙山那边是有姻亲关系的,那边的蛊师很早就相中了陈家的小儿子,就等着他去拜师学艺呢。往年是陈家大儿符合条件,当然是不愿去的,今年他家小子到年龄了,就直接送上了船。”
“真的啊!这小子命真好!直接拜在蛊师门下,就相当于一只脚踏入仙门了啊!”
“所以说啊,穷人家的孩子拿出全部家当来都上不了寻仙船,就算是上了船,去了仙山,还不知道有多少考验等着,学不出来就是个死。人家有钱人根本不争这个,直接拜师,跟咱们玩的就不是一个游戏。”
路旁,陈星瑜晒着太阳昏昏欲睡,路人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钻进他的耳中。
待到“拜师学艺”几
个字钻入他耳孔的时候,他陡然清醒过来。
抬头一看,说话的是街头点心铺的两个伙计,比他大上三岁的样子。
去年夏天他们刚到城里落脚的时候,陈星瑜和阿庆晚上出来乘凉,也曾遇到过这两人开龙门阵,他听了个大概,好像是曾经放弃了什么求仙的大好机缘。
可这事似乎是城里的禁忌,两人也总是神神秘秘的不肯多说,陈星瑜一直很好奇。
今日看他俩谈兴高,陈星瑜又不死心地凑了过去:“两位哥哥,你们说的寻仙船到底是哪一艘啊?()”
两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看他被揍了有点幸灾乐祸,其中一个故意在陈星瑜受伤的肩头上推了一把,见他疼得直吸气,不由得心情大好,斜着眼笑道:“差点忘了,你和那个什么阿庆来我们这儿还不到一年,还没见过寻仙船。?()『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压低了嗓门:“就是码头最漂亮的那艘,每年只在我们这里停一天,等各家把孩子送上去就开往仙山了。”
“去仙山学手艺?”陈星瑜眨了眨眼睛,“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两个伙计就哄笑起来,其中一个一脚踹上了他受伤的肩膀:“就凭你?哈哈哈哈,想当年我俩可是花了无数银子都没能上船,就你这么个小叫花子,还想去求仙,做什么春秋大梦!”
不知是不是牵动了当年求仙不成的记忆,两人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
陈星瑜被刚才那一脚踢翻在地,紧接着,又有一只脚踩上了他的肩膀。
他伸手抱住那条腿,使劲往上抬着,又仰头去看那人的脸。
见陈星瑜看过来,那人却微微一愣。
少年的皮肤虽然有着营养不良的青黄,初春的阳光照在脸上,却恰恰抵销了那点病气,衬得他的肤色几乎透明,眉目如画。
说不定……
其中的一个青年突然生起气来。
“妈的,长得这么狐媚,说不定真的能魅惑仙人,仙人也是你能亵渎的吗?”
他捡起了路边一块锋利的瓷片,按着少年便往他的脸上划去。
“老子划花你的脸,免得你到时候成为咱们方圆城的祸害!”
锋利的瓷片狠狠向着脸颊划下来,根本无从躲闪。陈星瑜情急之下抬起手臂去挡,疼痛立时爆发开来,瓷片在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鲜血迸射。
“你他妈还挡,老子今天就要——”
青年的话没说完却突然身子一歪,一只大脚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肩膀上,青年惨叫一声,飞出去老远。
“尼玛,是谁管老子的闲事!方……方主管?啊,救命救命!”
不知那里跑出来几个穿着杂役服的大汉,揪着那两个伙计就是一顿胖揍,只打得那两人软软瘫倒,说不出话来。
“好了,在这儿浪费什么时间?”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拉远点,别碍了主管的眼!”
紧接着,一只手捏住了陈星瑜的下巴,把他的脸向上扳起。
昨日里打过他的中年男人又仔细地看了他两眼,欣喜地转过头,冲着身后的人道:“您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