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走在空荡荡的前门,沉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诀原先还以为他是因为没抓到人在生气,但又实在气恼他遇到这样的事情对自己一言不发,还敢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找人,真要是发生什么意外,他赶过去都来不及。
却万万没有想到,郁绥是明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还刻意避着自己的。
“所以你打算什么都不告诉我吗?”商诀晲着他,嗓音很冷。
郁绥没想到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赶忙摇头:“没啊,我这不是刚回来就找你坦白从宽了吗?”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话语间满是无奈:“而且……而且站在我家门前徘徊的人压根就不是宋朗华,”郁绥低了低头,小声嘟囔了句:“是你弟弟。”
商诀最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郁绥说的是商佑之后,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楞。
自从上次商佑从那栋房子离开之后,他再也没有关注过他的去向。
毕竟在这儿有老爷子关照着他,远在彼岸时,父母更是把他当做了掌心的珍宝,要星星不给
月亮。
除了他这里,商佑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收到一星半点儿的委屈,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
商诀看了郁绥一眼,眸光带着些许的探究,他很好奇,郁绥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总不可能是那一套老掉牙的原谅父母、宽容一切的说辞。
郁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缓声道:“我本来没打算理他的,也不打算为他求情的,当然现在也是。不过他当时提了一嘴商爷爷最近一直在盯着手机,还问管家他的手机是不是坏了,不然你怎么没给他发一条消息……”
商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他的眼睫颤了几下,又很快敛下,但显然,是有些愧疚与难过的。
郁绥心下了然,他知道商诀爱面子,所以绝口不提商诀半夜偷偷爬起来翻看微信消息栏的事情。
“商诀,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和商爷爷生活在一起,心里也在意他,不然东城下初雪那天,你也不至于教训他,再不穿厚点的衣服就不回去看他了……”
两个人明明彼此记挂着对方,可谁都不愿意先开口,都是犟种。
郁绥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所以,你们两个总不至于一直这么怄气吧,更何况,你每天嘴上不说,心里惦记他老人家惦记的要死。”
他讲到这儿,商诀的表情不受控制的滞了一瞬,很明显,是心思被戳破的尴尬。
“商诀,我答应过你的,父母亲人给不了你的偏爱,我会给你。所以对于商佑,我对于他的态度之于你对他的态度,永远都会是这样。但今天他告诉我,商爷爷知道自己错的很离谱,也很愧疚,还偷偷跟着他到那栋房子里好几次,想看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他是你最在意的亲人,也是最在意你的亲人,所以我才会答应商佑,帮他向你解释。”
商诀的心脏一阵酸涩,他侧过脸整理了一下表情,嗓音落在寒冷的冬日里,显得异常的闷:“只是解释这一个吗?”
郁绥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对啊,就这一个。”
“我还以为,你也要劝我,在回去看爷爷的同时,顺便原谅年纪尚小的商佑,毕竟我作为年长的那一个,总不该心胸这么狭窄。”
郁绥被他这一番言论气笑了,感情他之前那一番长篇大论都白讲了,他匆匆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宽大的兜里,踮起脚掰正了商诀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正色道:“商诀,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你这么做,你的父母没有,爷爷没有,我也没有。没必要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道德绑架去为难你自己,他们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没有感受你所感受的,所以凡事,只要顾着你自己开心,顾着你自己顺意就够了。”
也许是这些年总遭遇这些事情,商诀总是习惯用最糟糕的情况来预想他人对自己的态度。
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趁着四下无人,郁绥摘了围巾,凑过去亲了亲商诀的脸,像是在哄一个执拗的小孩子:“商诀,我只希望你做自己,这样就已经足够难得,也足够优秀了。”
他的吻来的猝不及防,商诀微微顿住,看向眼前的郁绥。
月凉如水,男生的眼尾微弯,黑沉的瞳仁里闪着璀璨的光,像是宇宙银河里一闪而过的流星,明媚地可以将整片天空映亮。
从小到大,所有人对他的教导都是千篇一律的——
“商佑还小,你要让让他。”
“商诀,你是哥哥,理所当然要照顾弟弟。”
“商诀,你怎么这么自私,商佑不过是弄坏了你的一件玩具而已,你至于晾着他一个星期吗?”
“商诀,作为哥哥,你就有照顾弟弟的责任,这次他因为你被绑架,你怎么还能这么冷漠,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商诀,我真后悔生了你这样冷心冷肺的人——”
过往十几年,像这样的话总是数不胜数,商诀从一开始的听话忍让,逐渐演变到后来的麻木与冷漠,甚至是最后的视若无睹。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和父母、和商佑,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大抵不是的吧,否则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还要逼着他接受他们理所应当的歉意。
冬日里凛冽的风吹在冻得僵硬的肌肤上,轻易钻入了肌理,窥见了藏于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处田地。
商诀蜷缩了一下手指,忍不住想,大抵是老天爷都觉得他太苦,所以把他送到了郁绥的身边吧。
冬日里的这一轮炽阳,驱散了他过往人生所有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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