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谁都活不成,”慕容迦叶闻言阴着脸,倏然冷笑道,“你是认准了我不会杀你,是吧?”
阮红泥昂首启唇,抚着自己空瘪无物的小腹:“奴婢还是那句,太后把赫连骧放了,我什么都说。”
“身子都这么虚弱了,别逞你的傲骨了,也不怕把腰闪了,”慕容迦叶抵着太阳穴,仿佛已经厌倦,“哀家向来不对女子动刑,不要逼我。”
阮红泥目光灼灼道:“骧郎对我情深义重,因为我而身陷诏狱,这是我死前能对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句亲昵柔情的“骧郎”如骨附蛆,慕容迦叶心下轰然,广袖一拂,将几上的茶盏悉数掴到地上,嗔目叱道:“好一对信誓旦旦的亡命鸳鸯,哀家会让你亲眼看着赫连骧被折磨死!”
阮红泥被飞来的细碎瓷片划伤了脸颊,却依旧挺直腰板,膝行前进,任锋利的瓷片刺破皮肤,兀傲忍痛:“他是个无辜之人,只要太后答应放他一条生路,我就什么都招!”
“你没资格跟哀家讲条件,”慕容迦叶后退一步,朝一旁侍立的苏梵净挥手示意,“带上来吧!”
须臾,只见苏梵净捧着一个小巧的襁褓走进了禅房。
慕容迦叶伸手摸了摸那羸弱女婴,狭长的护甲犹如索命的利器在她柔嫩的脸颊上逡巡:“要知道,哀家最擅长赶尽杀绝,连个头发丝都没留下,你觉得如今我会对你的孩子手软吗?”
阮红泥见状,从容之态不复,立马跪地,垂泪不止,期期艾艾地哀求着:“太后!我……我我招!我招!”
以子做质的手段果然对为人母的女子奏效,慕容迦叶朝苏梵净使了个眼色:“把孩子递给她看看。”
“你可以亲自喂喂她,不过给她喝了羊奶,想来也无碍。”苏梵净却是一副柔软心肠,见阮红泥花容失色,不由得心生恻隐。
阮红泥像个饿虎扑向食物一般,如获珍宝地将婴儿捧在怀中,涕泪如雨帘不绝而下:“念奴,是阿娘对不住你!”说着,她便狠狠扼住那婴儿细弱的喉咙,婴儿来不及啼哭,便死在了香甜的睡梦之中。
就在这俯仰之间,佛门净地之内,一条小生命便撒手人寰。慕容迦叶怎也没想到这个阮夫人会突然来这一手,断喝道:“阮红泥!我看你是疯了!”
阮红泥倔强地拭去泪水,阴恻恻地扭过头来,朝慕容迦叶狞笑道:“与其被你威胁,还不如我自己动手!”
慕容迦叶承认自己狠辣毒绝,也被许多人说心若蛇蝎,却远未到达对至亲骨肉痛下杀手的地步,她望着阮红泥狰狞的脸,周身一阵恶寒袭来:“来人!把这个疯女人手脚捆起来!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喂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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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将尽,阮红泥嘴里被塞入大团封口布,五花大绑仍在床上,她徒劳地挣扎着,喉咙中滔滔的咒骂都被堵住,眼中簌簌掉下泪来。
忽然,门外悄然开了一角,泄入一地金黄夕照,走来一个容貌姣好的尼姑,头颅洁净,一袭缁衣也掩不住生来的娇媚妖冶,她以指抵唇,微摆了摆手:“别怕,我不是坏人,不伤你性命,贫尼法号明镜,是这寺里修行的比丘尼。”
她南话流利地道,尾音甚至带着几分吴侬软语的意味,好似乡音,阮红泥心中惊异,眼瞧着她款步走来,欺近,翘着玉琢般的兰花指帮她拔掉了封口布,她警觉地低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跟你一样,也是被那个女罗刹关在这里的可怜人,”明镜腰肢一扭,柔弱无骨地坐在床畔,轻轻地理着阮红泥额前汗湿的鬈发,楚楚道,“我在这里很多年了,出卖一点色相,就能买通门外的武僧,没什么牢不可破的地儿。”
阮红泥心中悚然,臂上冒出粟子般的鸡皮疙瘩:“你想干什么?”
明镜又摸上阮红泥的身子,替她松了绑:“丫头,送上门的买卖,你做不做?”
阮红泥不大好受,仿佛受了调戏似的,但还是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她振作地坐起来:“你不说明身份和来意,我是不会做的。”
“好吧,南朝丫头,我就说一句,多的不便透露,”明镜神色一凛,眼波一转,“我和你一样,有同一个仇人,就是当今那个唯我独尊、杀人如麻的女罗刹,慕容迦叶。”
阮红泥在半空伸出手,定定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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