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迦叶习惯性地捂住口鼻:“药汤子太苦,哀家不吃,快点拿走!”
“太后,此物名四物汤,不是汤药,是从南朝宫里传出来的一道药膳,以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四味药材为主料熬制而成,有补血调经之功用。”
“这是谁做的?”
“南人,潘半壶,上次与南梁淮水之战,俘虏的军医,是赫连骧将他留在宫中,效力于太后的,太后,您忘了吗?”
“我还真是忘了这茬,一个南人,甘心给我做药?”
斡扎朵自然知道慕容迦叶的疑虑:“太后所有的入口汤药都要经过多人试毒,潘半壶自己也要喝下去的,太后不必疑虑,大可放心。”
“即便如此,若有处心积虑的暗算,那也是防不胜防,”慕容迦叶紧皱眉头,将四物汤打翻在地:“将潘半壶下狱,不日处死,如今凡是和赫连骧关联的人,哀家都不能放过!”
斡扎朵跪伏:“太后息怒!奴婢的罪过!”
慕容迦叶的小腹更加剧烈地绞痛,额角的汗簌簌而下,她已经不会相信和赫连骧有关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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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璞深谙刑讯之道,总是不按规则出牌,笑着问道:“莫昆兀术,赫连骧可有收买你?”
莫昆兀术慷慨激昂道:“收买?赫连将军是忠良之辈,完全是被你们冤枉的!”语罢,竟挣脱了绳索,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朝慕容迦叶的屏风奔来!
屏风被他一脚踢到,慕容迦叶失去屏障,痛经正盛之际,只能愕然地僵卧在摇椅上。
赫连骧见状,如同振翅之鹰,挣扎着站起来,他早已被宇文刿折磨得力气全无,可仍是拚了命朝前奔去。两具不相上下的雄壮身躯扭打在一处,这并非全然的肉搏,莫昆兀术锋刃在手,随时可能刺向千疮百孔的赫连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赫连骧身姿魁梧,臂力遒劲,莫昆兀术依旧没拗得过他的阻拦,那把短刀没来得及朝慕容迦叶身上刺去,却偏偏刺向了赫连骧的肩头。
赫连骧被狠刺一刀,痛贯心膂,伤口深可露骨,低吼一声,抓住莫昆兀术的手腕,狠命将短刀拔出,刀身滴沥着鲜血,一片淋漓,他青筋暴起,颤抖着拼尽一切转腕运力,莫昆兀术堪堪躲过,骤然朝赫连骧小腹一脚踢去。
莫昆兀术朝慕容迦叶走来,赫连骧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刚才那一刀,几乎抽走了他八成的力气,可双手仍是掣住了莫昆兀术的脚腕,死死绷住,将剩下的两成力气发挥到极致。
慕容迦叶惊魂未定,大叫一声:“朝凤监!”
赫连骧顺势将莫昆兀术压倒在山下,莫昆兀术如被泰山压顶,四肢百骸难以动弹,只瞧见赫连骧那只露出来的独眼虎视眈眈地望向自己,眼中寒芒凛凛,恨不得磨牙吮血,将自己吞吃入腹。
两人的缠斗很快结束,莫昆兀术终于不敌赫连骧的绝对压力,手中的短刀也被赫连骧夺去,甩向了半空。
忽然间,殿门大开,一群全副武装的女子呼吼着涌入,莫昆兀术仿佛知道自己没有生机似的,终于万念俱灰地卸了力,瘫软地躺在凉风堂,望着棚顶绚丽繁复的藻井,只觉得无比眩晕。
这时,元璞紧紧护在慕容迦叶身前,他适才被飞旋而来的短刀划伤了脸颊,正沉默地捂着伤处
“中原有为之君皆以复燕云为志!慕容迦叶!你迟早灭亡!南梁社稷必将千秋万岁!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位“莫昆兀术”振臂疾呼,咬破牙中事先藏好的毒药,须臾之间,便歪头断了气,从他唇齿喷涌出大股大股的黑血,一张狰狞的假面被冲得掉落,露出一张年轻白净的脸。
这场未遂的刺杀以一声嘹亮的口号草草终结。
赫连骧扯下“莫昆兀术”的假面,使命已完,颓然倒在一旁,躺成大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自此战场左胸中箭以后,呼吸间都带着隐痛。
“臣护驾来迟,请太后恕罪!”崔绰本是江湖中人,落魄后才被遴选入大内,一展身手,走南闯北多年,瞧见“莫昆兀术”嘴角的血色,便一眼认出他所中毒药。
“太后,这是出自西凉的一种奇毒,名叫百花杀,以狼毒花等鲜艳的有毒花草入毒,用量不同,效果不同,少则如慢性毒药,害人性命,多则立刻就死,此贼过量服用,恐怕已经不能救活。”
慕容迦叶从痛经中努力分出神来:“崔绰,将这具死尸送入杀虎林,请仵作勘验,看看能否敲定其身份,再去搜查真的莫昆兀术身在何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崔绰看着那人皮面具的下的脸,瞳孔一缩,一语不发,携朝凤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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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璞摘下官帽,不顾脸上的血流到了衣襟上,他双膝跪地请罪:“是微臣对这贼人搜身不严,致使太后受惊,微臣领死谢罪!”
慕容迦叶没有看元璞,而是走近赫连骧,他的喘息急促,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拨开他的上衣,麦色的肌肤上已经遍体鳞伤:“阿棘,你这又是何苦呢?救我,你也捞不到什么好。”
“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赫连骧眨巴着眼,咬着牙,说完这一句大不敬的话,便昏过去了。
“宇文刿这个夯货,我叫他上这么狠的刑了么?”慕容迦叶一怔,转头对元璞喝骂道。
元璞顿首:“是微臣御下无方,没有掌握分寸,宇文刿这样的酷吏,难免下手会重,但也是为了早日让赫连骧开口!请太后恕罪!”
慕容迦叶耳边隆隆,颤抖着发号施令:“传旨,将赫连骧送入杀虎林,让狱医,不,太医,最好的太医来给他治伤,没我的允许,不准给他私自用刑!”月事的疼痛终于将她折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语毕,她晕倒在元璞的怀里。
元璞握着慕容迦叶的腰身,脸上的血正滴落到她的眉心,令她那张一向冰冷如刀削斧凿的面庞,多了一丝生动——我见犹怜的脆弱,他心念道“观音奴,你再怎么想君临天下,也只是个女人罢了,何苦呢?”不知是怜惜,还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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