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雅岑愣愣点了下头,心理活动却飞速运转着,这该说什么才好?饱暖思淫欲?不不,他单纯就是想睡觉,只不过有霍哥陪睡让他心情变得很复杂,羞怯、尷尬、不安、欣喜,总之霍明棠往那里一站,这个洞窟都瞬间蓬蓽生辉……好吧,也没那么夸张。
这次两个人各躺各的,其实还是紧邻着,那些工作人员也都去休息了,周围一片寂静,但能清楚听到自己和身边人的呼吸,他们两个好像连呼吸都有默契的越来越一致。
「洞穴里也蛮冷的。」郑雅岑说着,试探性拿手肘往对方那里蹭了蹭。
「等下就不冷了。」
「霍哥你不怕冷了?」
「现在还好。」霍明棠微微啟唇打呵欠,闭眼休息。
「喔。」
听出郑雅岑想聊,他问:「太冷睡不着吗?还有一个空瓶,你可以拿来装尿,用尿瓶保温,听说效果很不错。」
「不要再说尿了。」他对尿都有阴影了。
霍明棠低声笑着,侧卧面对他说:「可以抱你吗?小暖炉。」
「又冷啦?那你抱尿瓶吧。」
「……」何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尿还尿,这大概就是了。
郑雅岑得逞的笑了下,挪了下位置把霍哥的手臂挽来抱住,他说:「抱着不好睡,就这样吧。」躺了许久他说,空气里都是下雨的味道,霍哥跟他说那其实应该是孢子的味道。他也不知道霍哥讲的是真是假,总之好像很厉害,什么都懂,没有什么怀疑的相信了。
快睡着时,郑雅岑恍惚间好像听见了耳畔有人呢喃着喜欢。
「你喜欢我吗?」也可能是「我喜欢你。」抑或是都有,都没有。那声音他认得的,沉稳温柔,让人听着觉得可靠安心,又有点神秘。
是霍哥的梦囈吧,可能是某齣剧的对白,某首歌的词。如果是现实里对他讲,那就好了。郑雅岑徘徊在梦和现实交界,迷迷糊糊揣想着。
半夜里郑雅岑被霍明棠喊醒,霍明棠说工作人员叫醒他,说是外面有看头。他皱眉撇嘴问:「什么看头啊?」他真的很厌烦半夜被扰醒,上次沙漠里地震就把他睡眠跟心情都搞得很恶劣。
他咋舌跟着霍哥往洞外走,听到外面的人发出连连惊叹,他正想抱怨,一出来也跟着发出「哇──」毫无新意的惊叹声。
是极光。
幽绿、粉紫色的光幕在夜空流转,令人有种时空错置到久远神话中的错觉,这是继海市蜃楼之后让郑雅岑感到不可思议的现象,虽然已经看过许多图或影片,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亲眼看到的感受还是非常新奇。
他请同事帮忙拍照,和霍哥勾肩搭背的摄影留念,欢喜雀跃的样子儼然就是个观光客。拍完照,情绪慢慢平缓下来,接着睡吧。
天刚亮没多久,霍明棠拉着郑雅岑稍微做点暖身操,把空瓶拿来装雪放到衣服隔间里,利用活动时的体温把雪融化成水。离开洞窟继续前进,来到了一条河,这条河不深,水顶多到大腿,而且河道不宽。霍明棠提议把衣物脱下来尽速涉水过去,郑雅岑不敢置信:「会冷死吧!」
霍明棠开始脱衣物,只留一条下半身穿的内裤,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在风中发抖,踩进水里更是抖得肉眼都能看出来,他颤着话音喊:「没事。留意脚步就好,过来吧。」他脸色冷峻的在水中步行,试图替下一个涉水者找好路线。
郑雅岑看霍哥已经快到对岸,咬牙脱衣,把衣物塞背包里,手拎着袜子一脚踩进水里。「卧哦哦哦靠!」郑雅岑惨叫,霍明棠在对岸喊他,提醒着要尽量张开两脚避免被水流冲力绊倒,他感觉那冰冷刺痛是身入骨肉里的,喊着好几声救命。
一上岸就抓出乾爽的衣物穿套,他听到已经先到对岸的小红枣还在拿他们两个的身材作文章,不禁绷住形象克制自己别太失态。才渡完河,天气又变了,不得不找个遮蔽处躲雨,附近没有像前一晚的山洞,他们找来树枝和松枝綑成一个遮蔽处躲风雨,再扎了一排防风围栏,一方面阻挡风直接灌入,一方面防止火堆热气外流。
或许是冷的缘故,热量消耗得特别快,他们感受饥饿的频率远胜于上一次。又冷又饿,只能喝水了,喝完了还能再到外面找水。水喝多了想尿尿也是困扰,这次郑雅岑坚决不喝尿,也不用尿瓶,两个人穿得一身厚,互相抱在睡袋里过夜。这一日特别糟糕,只有冰冷的河,还有下不完的雨,也没有山洞,耗大半天自己做遮蔽处,晚上更没有极光之类的美景鼓舞精神。
但是郑雅岑意外的没有太难受,身体虽然各种痛苦,精神上是平静甚至有点激昂的状态,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对霍哥有特别不同的感觉,这种就算到世界尽头都不离不弃的气氛让他有点上癮。
「还好这种地方没有什么危险的肉食动物。」郑雅岑睡前随口提了句。
霍明棠回:「说不定有熊。」
「熊?」郑雅岑惊疑不定。
「不过我们应该不会遇到,我乱说的。而且你看,我们有升火了,熊不会轻易靠近的。」霍明棠就是忍不住想戏弄一下青年,却又担心青年被自己吓得睡不着。因为觉得可爱喜欢而想戏弄,又会因此怜惜不已,真是一种矛盾心态。
疲睏战胜了饥饿,终究是睡着了。最后一日是饿醒的,这天行进还算顺利,腰间系着绳索保障安全,避免有人掉落冰隙间,上午就到了地热区域,到处都有冒蒸气的水洼或地洞。这里的雨水流到地面裂缝下,被地底高温蒸发成气体,所以光是走在这区就能感受到冷热交替的温度。
霍明棠在前方开路,部分冰河融化后成了网状水流,他勘查环境后指着前方河流提议道:「泡个温泉吧。」
郑雅岑欣然同意,这种露天温泉他还没试过。于是两人合力搬动石头在水道弯处堆筑出一个小湾,让高温热水和冰河的冷水交匯在石头湾内,两个人直接脱光光泡澡。他馀光偷瞥了霍哥的鸟,毛发浓密、体型健硕,沉睡时就颇可观。
甫抬眼,霍哥在看他,他故作大方笑了下,两脚盘着来不及併拢。霍哥笑得意味深远,说了句很好看,他反射性道谢,耳根红了。
背对两人的记者小红枣是唯一的女性,她认真採访他们的感想,霍明棠说是很新鲜的体验,郑雅岑就摆出滑稽表情开始耍宝了,搬起一块石头解说道:「天然温泉,可以自行调节冷热,还有一种手动的趣味哟。」玩着玩着就乐极生悲,他一边屁股被旁边土石烫了下,惨叫一声。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霍明棠已经把人搂到身前,大掌摸上青年的腰臀检查了:「烫到哪里?腰?屁股?腿?我看看。」
郑雅岑感觉腰侧和臀肉被若有似无的揉了下,几不可查的在人怀里一颤,嗓音微哑低语:「没、我没事,还好吧。哈哈。」
霍明棠有些不悦,拉着他说不泡了,顺便用背影替青年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两人匆匆穿回衣服继续挑战任务。之后的路途,腹鸣此起彼落,像在共鸣似的,避开湿软高温的土地走着,霍明棠也不禁沉吟一句好饿,郑雅岑再附和一句饿死了,反覆几次像在念经。
「想吃火锅。」郑雅岑说。
「还有关东煮。」
「想吃咖哩火锅。」
「帝王蟹。」
「咸酥鸡。」
「麻辣豆腐煲。」两人没完没了的念着食物名。
小红枣失笑对镜头表示:「他们现在玩起了美食接龙。棠哥你们在找食物吗?不知道树皮能不能吃。」她开玩笑的,谁会真的啃树皮对吧?那两人都很幽怨的念着食物名,对其他人完全不理睬,郑雅岑被小红枣念烦了,忽然大叫:「我对见死不救的你们才不屑一顾。哼。」
小红枣吐嘈:「因为你们在挑战极限求生啊喂。」
霍明棠忽地拉住郑雅岑,手指山毛櫸树上说:「看,印第安人的麵包!」
「麵包!哪里?」郑雅岑双眼迸出精光,却只看到树枝上一颗、两颗浅米色的小球,疑惑道:「那是麵包?」
「达尔文菇,俗称印第安人的麵包。」霍明棠攀上树将枝上长的菌菇全部摘下来和他分食,味道极淡,没什么热量,但聊胜于无。
郑雅岑原本担心有毒,但霍明棠见多识广,加上一旁那些人没阻止,所以就大胆吃了。他吃完对霍明棠咧嘴笑,两秒后笑中含泪:「好像更饿了。」那菇难道也会开胃不成。
「那边看看。」霍明棠拉着他朝向长满地衣的古老熔岩地带移动,小红枣不敢置信的看他们俩蹲下来採摘地衣往嘴里塞,说是充饥。
「咳咳。」桂鸿藻心情复杂,她配着旁白说:「总在萤光幕前发光发热的两位男神,郑活宝及霍男神,自今天突破极限到了新境界,尝试着一般人不会吃的地衣。两位能形容一下味道吗?」
「你自己吃看看啊。」郑雅岑嚼着绒绒细草瞪她。
「想像力就是调味料。」霍明棠闭上眼,细嚼慢嚥像在享受,那样子实在很令人好奇他想像到了什么。半晌就听霍男神低吟:「嗯……蟹黄粉丝煲的粉丝、蟹肉、香菇那些……」
小红枣:「哦哦!」
「都没煮就开始生嚼大概就是这样吧。」或是比那样还糟。
「呃。」小红枣不死心:「那达尔文菇、地衣这些跟之前您在沙漠吃蝎子那些比哪个好吃?」
霍明棠和郑雅岑同时斜睨她,异口同声:「你吃吃看就知道。」桂鸿藻连忙摇头,吓坏了。郑雅岑勾起一抹坏笑,左颊酒窝陷得特别明显。
眼前一大片地衣好像能吃到饱,但他们并非真想吃这鬼东西吃到饱,只是暂时充饥,赶在日落前抵达了巨大间歇泉,虽说看着它喷发也是很刺激和惊叹,可是两名挑战者的身心都非常疲倦,在十几秒的欢呼之后就迅速的熄火,用死鱼眼盯着间歇泉看。
小红枣等他们拍完挑战者欢呼的画面,凑近访问:「恭喜你们又一次达成任务,奖金翻倍。请问你们此刻在绝景前赢得奖金的心情如何?」
「不错,终于能回家吃大餐。」霍明棠慵懒笑答。
「拍完收工吧。什么极限环境挑战环求生,根本极限挑战苟延残喘。走了走了,回去人界吧。这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好好的世界绝景被嫌成这样,黑粉照骂不误,但欣赏他直率作风的人也越来越多,这话后来还被网友各种引用而成了一个梗,红了一阵子。
郑雅岑讲完哈哈笑,小跑步追上霍明棠的背影,两手掛到男人肩上一起走,光明正大撒娇。他在霍明棠耳边嘀咕:「之前柒姐还叫我当作是观光,我看她观光最好是能观成这样啦。观落阴都没这么累。」
闻言,霍明棠忽然朗声笑开来,虽说是抱怨经纪人的内容,但由郑雅岑讲出口有种喜感,他看这人越看越可爱,也越发的喜欢了。
***
郑雅岑他们归国后听说郭渢英挑战失败,魏璐一人单挑沙漠任务,而且还赢了,独得奖金。另外两组,其中一组的女星弃权退赛,由一名新人候补替上,另一组则是男女两人互动有点曖昧,冒着许多粉红泡泡,节目也藉机炒作。
郑雅岑一回来就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回t市进入休眠期,听着姪女说话唱歌的声音睡着,没想到这一睡做了一个很漫长的噩梦。中途意识到是梦,却怎样都醒不来,硬是要醒还会產生梦中梦等恐怖循环。
在那个噩梦之初,他不仅隆鼻、削骨、垫下巴跟额头,还植发,而且就连照片都修很大,高老闆跟柒姐给他看一个企划让他全身整型,他不愿意,结果拿护照搭飞机去国外散心,没想到飞机失事害他遇难,被海浪冲到一座孤岛上。幸好岛上有个帅到宇宙爆炸的土着给他东西吃,还帮他做了一件草裙穿,这才发现他原来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
土着很眼熟,他想不起来是谁,不过土着非常照顾他,甚至还懂生活情趣摘了漂亮的花给他,又拿水果榨成汁、果肉跟海鲜做料理来款待他,他吃得很开心,但没想到饮食里都加了天然催情物,吃饱喝足之后就被土着推倒了,草裙一掀发生了一连串必须打上超厚马赛克的事,原来土着救他是把他当成伴侣的。
最恐怖的是梦里他还生了一个姆指大小的孩子,并且将那个孩子放到神奇的椰子里投海漂走,那孩子漂到另一个岛国被一对有钱夫妻捡到收养,取名为椰子太郎,而且熟稔剑道,称号一吋剑客。该子长大之后的模样和郭渢英一模一样!
他思子过度每天都在海滩边晃,有天救了一隻椰子蟹,椰子蟹为了报恩载着他去海底王宫找小美人鱼吃比目鱼寿司。
这串梦糅合各地故事变成大杂烩,不仅毫无逻辑,还又臭又长。好不容易醒来他还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回到现实,进浴室冲澡后就立刻找霍明棠吐苦水,并把梦境描述一遍。这是他第一次到访霍明棠租住的地方,两室一厅,空间宽敞,一个人住绰绰有馀。
由于他习惯浮夸的表情动作,描述梦境时把霍明棠逗得几次大笑,他知道很可笑,但还是硬要讲完,一旦做噩梦就要说给别人听,这样才不会倒楣,这是他的个人习惯。
两个大男人坐在客厅说话,音响播放着淡雅轻松的背景音乐,不时响起霍明棠的大笑或是郑青年的夸张表演。郑雅岑拍大腿强调:「最扯的是我还跟土着上演狗血言情戏码,什么你爱的是我的皮不是我的人,但土着说他发自灵魂爱着我的全部,于是我脱下头上假发说这样你也爱吗?我,脱假发噯,他叉的我飞机遇难都还有头发,为什么后来变成假发啦?而且为什么我儿子是一吋的郭渢英啊?又不是证件照片,一吋、郭渢英,一吋香草葛格哦,真的香草夹都不只一吋了还……我是脑洞有多大才做这种梦啊可恶。」
霍明棠稍微斜倚着沙发单椅,一手半拢在唇上掩着抽动的嘴角,憋笑说:「看来这次你压力太大了。」
「我也这么想。」
「不过土着老公有多帅?」
「不就你嘛。」郑雅岑脱口而出,自己一惊,乾笑敷衍:「就是一堆杂梦啦。我有个习惯就是做噩梦一定得讲给别人听,这样才不会衰。这种怪梦跟荒唐的内容,随便讲给别人听也会不好意思吧。可是我觉得讲给你听没关係。」
「为什么?」
「没为什么。」郑雅岑歪头,为难一笑:「这次回来一度也想学那个退赛的女星一样不录了,唉,好累。虽然是难得的体验啦,但是有点烦。」
霍明棠和他对望:「为什么烦?」
「这次回来看了下网路反应,有人说我们都是照剧本来的。虽然执行任务是按游戏设定,但过程是自行发挥,哪可能编这种剧本。照剧本?照剧本我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霍明棠认同笑应:「真真假假才有意思。什么样的人跟事都有,你不必放心上,他们会讨论表示他们有在观看节目,我们把接下来的工作尽力完成就好。」
郑雅岑听着有理,但他还有其他揪结的烦恼,訥訥低噥:「还有啊,有人说什么我跟你感情好成那样也是演的。」
「随他们去猜吧。」
「这我知道,但、但是传得有点那个……」郑雅岑怕说了对方会想疏远他。
「哪个?」霍明棠的语调声线都极尽诱惑,单单二字已能令听者酥了骨头,肢体发软。
郑雅岑垂首歛眸,挠颊小声说:「就说我们故意卖腐,都算好的,还有一则留言骂我根本不应该去参加节目,好狗运分到跟你一组,最气的是讲我根本豁出性命在撩汉。撩个屁啦,我、我才没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快饿死了还撩什么撩。」
「所以说豁出性命啊。」
「但我没有啊。」
「噗。」霍明棠没憋住笑,他頷首接话:「对,你没有。豁出生命在撩汉的是我。」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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