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五章 横生的瘦津的桀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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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腹去碰触那双眼球。

眼皮也一眨不眨。

聆娘从不多看一眼,因为聆娘是个瞎子。

聆娘从不多说一句,因为聆娘是个哑巴。

聆娘是个天生的哑巴,却是个后天的瞎子。

聆娘来到他身旁的时间很早,是他十岁左右吧。

那时他已是太子。

太子也有很多的烦恼,很多不能对他人说的话。

若是我能对一个绝对可靠的人说话,说的话都不会泄露出去就好了。

聆娘是个哑巴,这很好。

但聆娘除了是哑巴之外,什么都好,这又不好了。

十岁的他,刺瞎十岁聆娘的眼睛。

那时聆娘还没学会认字。

从此聆娘再也看不见字,再也不用学字,再也不会把他说的话,泄露出去。

当所有的话对聆娘说完,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柔情蜜意的亲亲聆娘,抚抚聆娘。

随后站起来,走出舱门。

走出去的他,发现曲江池畔忽然之间红绸漫天,极是热闹,好似连他派去跑马唱名的宦官,都开始披金挂玉,复又笑问左右:“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情?”

左右也笑答:“是尹桂听说自家郎君争气了,在搭彩绸,送吃食,曲江池畔的百姓们,都很欢喜。”

“哦。”元珩若有所思,“这尹家,当初迎亲的时候,也是红绸铺了一路地吧?倒是真的豪富……”

射箭场中,比箭输了的郑峤失魂落魄,旁观的端木桃,突然也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丢开了那枣红大马,回身往自家的马车去。

到了马车旁,仆役们上来想和她说话,她却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这些,一掀车帘子,当场见到里头卧着个五大三粗,酒气熏人的中年络腮胡子!

她半声惊叫卡在喉咙里,刷一下自裙中抽出柄寒光凛凛的匕首来!

那卧着的中年络腮胡,张开惺忪醉眼,望她一眼:

“又不敢伤人,拿匕首干什么?耍着花吗?”

这时,仆役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娘子,静国公来找您了……”

静国公,贺不凌。

之所以能够堂而皇之的上望族贵女的马车,乃是因为他不是旁人……

“阿耶,你怎么来了?”端木桃半是惊,半是疑。

而是端木桃的生身父亲。

端木桃不随父姓,而随母姓。

这也是熙河觉得端木桃血统不纯、认为其配不上郑峤的原因所在。

“我要不来,你能有并星弓?”那贺不凌依然卧在马车中,睡不睡,醒不醒,只是一阵阵冷笑,“我要不来,能看见你那未来夫婿的丑态?”

追月并星,合称南楚皇室两大宝弓。

追月弓落入了尹家手中,并星弓却成为了端木桃的嫁妆。

刚刚当郑峤上去想从尹问绮手中拿走追月弓的时候,外人只道郑峤郑武夫,又一次见猎心喜,而端木桃却在瞬间知道——

除了见猎心喜之外,郑峤更是想抓住机会,让两大宝弓重新团聚。

还没与她成亲,却已将她嫁妆中的宝弓,视为己物了!

她一时怒从心起,才忍不住出言讽刺。

现在,这股火气又重新涌上了端木桃的心头。

她对着躺在马车上的阿耶大声说话:“你干什么要把并星弓带来?!我都不跟你姓了,你干嘛还要给我添妆,若是你不多事,不拿出并星弓,我就不用——”

“就不用什么?”贺不凌终于睁开眼睛,斜视女儿,“不用嫁给郑峤?”

“我干嘛非得嫁给他?”端木桃很伤心,“他又不喜欢我!他喜欢一把弓远胜于我!你以前不也很讨厌这些五姓望族吗?却在这时候把我推给郑峤!”

“我是不喜欢五姓望族。我觉得这些望族都是傻子。”贺不凌醉醺醺,嘿嘿笑,“我不想让你嫁给他们,我说话有用吗?我若不拿着这把并星弓来,他们连马车都不让我上,可笑,可笑,荒谬,荒谬,天底下父亲想见自己女儿一面,竟比登天还难。”

他说着说着,忽而自身下抽出了一把弓。

这把弓的模样,几乎与追月弓一样。

只是弓弦处的金芒变成了银芒。

闪闪烁烁的银芒在幽暗的马车厢内,就像是天上的星屑,纷纷洒落。

这把宝弓,在一个醉鬼手里。

醉鬼抚摸着宝弓。

“好弓啊好弓……郑峤想要这弓,算他有眼光……你非得嫁五姓,不嫁郑峤,嫁给谁?郑峤好歹能开弓,好歹能射箭,好歹没服五石散,没染上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

“他还知道为自己争取,哪怕只是争取一把弓!”

他嘴上劝慰着端木桃,但说着说着,却突地怒目圆睁。

“虽知道争取,却还是个废物!我的女儿竟要嫁给这样的废物吗?!”

只见他蓦然翻身而起,如一只睡虎,骤然苏醒。

他一手秉弓,一手持箭。

弓拉满圆,脱手射箭。

这势大力沉的一箭,对着马车车窗外一柄成人合抱的树激射过去。

只听“轰隆”一声。

只是射箭,竟射出了这炸雷般的响声!

等那雷声过去,端木桃再看,只看见马车外,被贺不凌瞄准的那棵树的树心,已被重箭直接贯穿。

她怔怔看了一会,又回头看车厢内父亲。

父亲重新卧下了。

酒水撒了满身,更洒在那把宝弓上。

不再是只猛虎,而是只病虫。

她为自己婚嫁命运的伤心退去了,一种更深的悲哀无声蔓延开来。

父亲母亲本也应该是一对伉俪。

可是忽然之间,世祖驾崩,父母和离,因为门第不配。

就是这样的过往,叫她母亲认定她的婚姻,只能在五姓中选。

只能是五姓。

她转头离去。

马车之内,贺不凌还呵呵笑着。

一边笑,一边喝,一边喝,一边哭。

他摸着宝弓。

宝弓啊宝弓。

我还能骑大宛马,我还能开九石弓。

我还能大碗喝酒,我还能大口吃肉。

可我的君主呢?

带我驰骋沙场南征北战,带我封妻荫子功成名就的主人呢?

他龙驭宾天,做天上逍遥快乐的神仙去了,却丢下我们这些追随他的人在尘世中苦熬!

我们年还富,我们力还强,又有何用?

他的儿子都死绝了啊。

他只剩下一个女儿。

这女儿竟还能开弓,竟还有武勇!

这天下间的事,怎么这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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