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说着‘多少人’,实则心里想的难免只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许多银子铜钱,别人的银子被骗也就罢了,自己的银子可是万万不能被骗,便是割了他一块肉,也没有骗了他一枚铜子那样叫他难受!
相较于只惦记自己铜钱的唐公公,怀樱的心思更加细腻一些,甚至问到了后面珈蓝寺开无尽藏、找出的那些良莠不齐的恶钱这件事。
“为何珈蓝寺后续找的恶钱,再也没有之前的那些恶钱好?真怪!”她默默一会,忽然问,“不知公主和驸马有将恶钱留下一枚吗?若是能亲眼看看那恶钱的精美程度,也好防备一下。”
她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突兀,又补充道:
“公主名下也有好多
商铺,若是收了恶钱回来,可不美。”
“是啊是啊!”唐公公被这么一提醒,犹如醍醐灌顶,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蠢,光顾着防备了,却压根没想到怎么防备,也赶紧说道,“得看看那恶钱精美到什么程度,咱们才好有所防备!”
但是那钱早已被寺庙收回焚毁了。
元观蕴摇摇头:“没有。”
这时候蒲娘突然小声插了句嘴:“若只是看看样子的话,我可以。”
说着,她从衣袖中掏出了炭笔与纸张。
这孤苦无依的小孩怎么会有纸和笔?正当大家惊讶之际,更叫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蒲娘拿炭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只一眨眼的功夫,一枚他们昨日见到的恶钱,便惟妙惟肖的画在了纸上!
大家的目光,都被这纸上钱币吸引了。
唐公公只觉得真是像啊,心中更加警惕害怕。
怀樱却啊了一声:“若是这样子,只感觉和我们现在用的钱并无两样,这钱真是精美,这么精美的钱,普通人家做不出来吧?不过我们也不知怎么办,回头还得官府处理。恐怕也得等浴佛节后了。”
元观蕴注意的并不是恶钱。他拿起纸张,和记忆中见的逐一对比,发现没有丝毫谬误之后,脱口称赞:“厉害!你会画画?”
“没有,我不会画画……我只是跟着阿耶学了一些木工,木工也需要制些图纸……”蒲娘脸色很红。
元观蕴一直没来记得问蒲娘的身世,这时他问:“你和阿耶不是皇都人吧?”
“我和阿耶是平凉人。”蒲娘说。
“为何来皇都?”
“其实不是来皇都……”小女郎顿了下,“我和阿耶是要去洛阳的。我们是被征发去洛阳起舍利塔的民夫。”
“是祭奠世祖的舍利塔?”
“嗯,是的,说是为了世祖冥诞起的,要在世祖冥诞那日,同时起百八十座舍利塔祭奠世祖,我和阿耶便是一同去洛阳修舍利塔的。”
元观蕴还记得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多少觉得事情有些吊诡。
世祖灭佛,圣人却要在他的冥诞日为他起百八十座舍利塔祭奠供奉他。
为此,除了在全国大范围征发民夫之外,还要每人为这舍利塔捐上一文钱。
“其实我们灵州当地也要修舍利塔。但是当地的名额满了,我们没能留在当地修。”
蒲娘很失落的样子。
“若是可以在当地修就好了,还能照顾家里的几亩薄田,修塔的剩余时间,也可以给乡里乡亲再做点木工补贴家用,有时候朝廷也会发下一些补贴;但去洛阳就不一样了,路上好远,我和阿耶攒的银子,就算再节俭,也在路上用得差不多了,阿耶生病后,也没钱看病……”
“按律法,都是就近征发。”郑峤说了一句。
但看低着头的蒲娘,还有什么不懂的?
也许是想要蒲娘,也许是想要他们家中的那两亩薄田,故意害这无依无靠的父女而已。
气氛变得有点沉重。
尹问绮这时候哈哈一笑,摸摸蒲娘的脑袋说:“原来我们的蒲娘这么厉害!正好,咱们家的花车也用木工做了不少机关,来,蒲娘跟着我们一起去看看,看能不能发现那些机关。”
说罢,他也邀请郑峤。
“郑郎君也一起来吧!”
郑峤一愣,受宠若惊:“这花车的打造妆点在浴佛节之前都是秘密。我如何能够去看?”
尹问绮却道:“花车哪比得上朋友重要!郑郎君如此信任我们,我们难道还要时时防备郑郎君?”
确信了尹问绮是真心邀请自己后,郑峤更是动容。
看看现在在的都是谁?
只有公主、驸马,和昨日救下的小女郎,这便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的行动,自己被邀请跟上,意味着什么?
岂不意味着,他不止已经登堂入室,还能成为这家中小小的一份子?
遥想昨日,他还被两人万分排斥,谁能想到一日不到,便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想来,他与公主的比箭,指日可待了……
郑峤不再推据,噙着难得的笑意,朝尹问绮点头:“却之不恭。”
尹问绮用更加灿烂的笑容回应:“不却不却。”
你可千万别却,花车上的东西还得卖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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