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庆将近中午才开始,员工歌舞和诗朗诵先行暖场,又为优秀项目经理颁奖,向晗已上台拿下一座奖杯。季绍明外出吸烟回来时,台上正在抽奖互动,服务员为各张圆桌上菜——稍事中场休息后,再由合伙人致辞,宣布人事任命。
他站在舞台侧后方,看见向晗像空姐一样,弯腰下蹲问客户菜色是否合口,对昨天那帮拿她取乐的人亲切贴心。怎么就那么欠!为这劳什子工作奴颜媚骨。他眼睛跟着她走,看她扬着谄媚的笑容逐人问询,不时碰杯饮酒。成颂神出鬼没在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说:“喜欢吗,可以安排。”
他转头眯眼问:“你安排什么?”
“我警告你,到此为止,别做梦拉向晗趟钱色交易的混水。一个利用下属美色换取资源的上司,很无能。”
成颂大笑说:“翻脸不认人啊,季厂。昨天如果不是我,你能见到小向的面吗。”他故作认真问:“昨晚见到小向陪酒,舍不得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向晗如果心甘情愿,我不会插手她的事。”
“她当然甘愿。小向就比你聪明多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领先常人,总要付出代价吧。”
季绍明瞥一眼专心观看抽奖的向晗,说:“她有的选吗?在你手下发奋工作只会永无出头之日。你用权力迫使她,反说她甘愿。”
成颂无所谓耸耸肩道:“软硬兼施喽。我也不能赶鸭子上架,她若一点都不愿意,我总有别人补缺,可业务经理就不是她了。小向为此也很有危机感。”
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替向晗深思未来的季绍明,说:“季厂既然愿意做君子,我又缺少北方重工业的客户,不如我们互行方便。你介绍我足够数量的单子,别人买向晗卖笑,你买向晗从此不卖笑。”
季绍明当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上任以来他动用过人情,可办的都是小事,如若是指定事务所提供综合性咨询,友商凭什么听他的,这势必要献上兴安的利益……他从不把兴安牵扯进个人私事,以权谋私,要不要为向晗第一次破例?
成颂按下他的肩膀,笑说:“您慢慢想,想好了跟我说。”
向晗和所里的同事坐一桌,抚摸奖杯底座镌刻的名字,喜不自胜,抱着奖杯叫阿雪九连拍。阿雪把拍完照的手机还给她说:“向老师,你也太高兴了。”
“你不会懂的。”向晗删掉几张,又摆了个亲吻奖杯的pose让阿雪抓拍。
亲情和爱情无望,她只能寄情于工作,工作就是她的全部生活,她的价值所在。工作兴,她则兴。工作徒劳无功,她便一无所有。
向晗又端详奖杯半晌,才肯放下吃饭。她转动转盘,对浓油赤酱的本帮菜没有胃口,服务员这时端上一只炖锅,干贝鲍鱼汤,
“向老师,汤看着不错,你尝尝。”
向晗欠身舀一碗,尝口汤,说:“很鲜。鲍鱼滋补营养,你也快盛一碗。”
说着,阿雪拿着她和向晗的空碗,各添了一碗汤。
季绍明回完工作消息,搁下手机动筷,听见同桌的人赞叹:“这汤鲜掉眉毛!”
“干贝鲍鱼汤是他家招牌。鲜从何来?海虾米打碎,虾粉撒进汤里……”
他回头看向晗那桌,已大事不妙,众人包围着向晗的座位。他像箭一样冲出去,拨开人群,向晗的脸已红紫,眼睛充血,阿雪不知道怎么了,一下下抚她的前胸,想让她顺过来气。
嗓子剧痛,像被刀子割伤。她感受到气口正在闭合,气紧,她发不出声音。伸手指空椅子上的包,可太无力了,众人见向晗指地,纷纷低头找地上有什么。
药……药……她的药来了。
季绍明翻出包里的哮喘喷雾,大步走来,半跪在她身旁,接口塞进她嘴里,按下说:“吸——”
他额角的筋都在跳,噩梦历历在目,他绝不允许应验。季绍明强迫自己冷静,扬声数了十个数,又按下喷雾,叫向晗吸入。
第二次吸入时,她才觉察到季绍明全身在颤抖,喷雾在抖,被按住的椅背也在抖。
他就这么……这么爱她吗?
偏偏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
反复吸入几次后,药力起效,胸腔的哮鸣音渐息,向晗脸色稍稍恢复。季绍明张着手便要抱她去医院,向晗手扳着椅背,脚反绕椅子腿,不说话誓死不去。
情急之下,他顾不上场合,心肝宝贝一口一个往外蹦,哄她别生气了,他没有女朋友,那是他说的气话。语惊四座。
向晗仍不为所动,望向大屏幕投映的下个环节预告。季绍明一下明白了,他在她心里没有要紧到这个地步。他起身,环顾一圈,一张张震惊的面孔,揪出成颂,在他耳边低语一句,阿雪只听到“答应”两字。
“说啊,我让你对她说啊!”他狠推成颂一把。
成颂说:“小向你就去医院吧,我现在生效你是业务经理,任命仪式回头我给你补上。”
吊着她一口气的一句话,在最混乱狼狈的场景中出现,向晗哀笑了下,失了力气,任由季绍明公主抱她走出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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