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电话里的喻襄和副驾驶位置上的初澄皆是茫然一愣。
*
八月中旬,十中高一年级的教学楼。
初澄动了动已经站麻的双腿,伏在某间教室外的窗口,边静音刷着手机,边啃另一只手里冰冰凉的西瓜。
从他身后几米远的门板内,源源不断传来喻老师训学生的威严声音。
初澄叹了口气,扔下一段西瓜皮,重新拿了一块继续吃起来。
又十分钟过去,初澄实在站不住,揣起手机,转身去扒门缝。喻司亭依然在班里发火,下面那群穿着迷彩军训服的高一新生们都被训得老老实实,直挺挺地静坐着。
吱呀——
教室门板被他倚靠得发出声响,吸引了喻司亭的注意,同时也有不少学生循着声音看过来。
初澄连忙蹲下躲藏。几秒钟后,伴着沉稳的脚步声,喻司亭修长的身影站到了他的身后,居高临下审视着。
还生气呐?
初澄仰起头,无声地对了对口型,清澈的笑意从眉眼间溢出来。
还不是被你惯的?
喻司亭的表情严肃,正打算开口和他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旁边的两个窗台上摆满了切好装盒的冰镇西瓜。
“买了水果给你消消火。”初澄笑言。
“这么多,气不死我打算撑死我?”喻司亭瞥着那些加在一起足足有几十斤分量的西瓜,压低音量,“要么你自己吃完,要么怎么拎上来的怎么拎回去。”
“别啊。”初澄下意识伸手抓住大哥的袖口,对上他的眼神又松开,接一句,“实在吃不下去了。”
喻司亭不松口,转身又要进教室继续教育,忽然听到身后人打了西瓜味的饱嗝。
“……”
沉默两秒钟后,喻司亭终于被他强行消了气,眉头略舒,无可奈何道:“等我走了再拿进去给他们。”
初澄伸出手指比在额头边,做了个收到的姿势,然后偷偷给他一记飞吻。
午休结束,养足精神的学生们在操场上重新列队,继续由教官带着练习方队和军姿。
初澄在办公室给喻老师留了一块最甜的西瓜芯。两人吃完后,面对面趴桌午睡了会儿,才一起出去视察班级的军训情况。
午后的校园,阳光刺眼,地面的砖板被晒得滚烫。两人从教学楼侧的阴凉小径绕路过去,路过两旁的告示板。
玻璃公告栏内的红榜上,上一届的高三毕业班战绩斐然,其中7班同学的名字惹人注目。
鹿言清华大学
徐婉婉清华
() 大学
应鹤北京大学
孟鑫北大医学院
李晟复旦大学
穆一洋哈尔滨工业大学
韩芮北京师范大学
……
虽然那一个个名字和后面的院校早已烂熟于心,但初澄每次路过时依然会看上两眼。透过那一张薄薄的红纸,似乎总能看到无数张灿烂的笑脸。
“啧,大哥还是甩手掌柜,初老师可没有以前敬业了。”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告示板后面的树旁传来。
初澄一怔,接着就看到榜上有名的李晟正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毕业生率先开口:“他们让我来看看您二位大中午的在哪里躲清闲,刚走到大榜这里就偶遇了。”
“他们?”初澄抓住了字眼。
“嗯。”李晟朝着另一方向扬扬下巴。
绕过建筑物的遮挡,宽阔的操场上赫然是一整排熟悉的身影。这些学生们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回校来,坐在看台上吃着冰淇淋,一个个都气势十足。
喻司亭也有些惊喜,走近过去看着学生们:“你们这一大群大张旗鼓的,像野餐一样,谁放你们进来的?”
孟鑫摊摊手:“十中之光回学校看老师,门卫会拦着?”
“就是,考得不好的都没脸来。”李晟把两位老师带到大家面前,笑嘻嘻地汇报道,“刚才初老师在红榜前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在想我们。”
“肯定想啊。”初澄被拉到同学们中间坐下,热烈地交谈起来。
“大哥呢?”孟鑫一向喜欢争喻司亭的宠,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我不在,是不是感觉缺少了一条臂膀?”
喻司亭只哼了一声,笑而不语。
孟鑫嘟囔着:“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要闹啦。”
“看到方阵第四排那个高个儿的小妹妹了吗?初中部数学竞赛队直升,而且是今年的亭州中考状元。”初澄单手搭着孟鑫的肩膀,调转他目视的方向,语气悠悠道,“那是大哥未来的新课代表。”
“啊?那么优秀。”孟鑫一副故作失落的表情,“难怪大哥对我爱搭不理了。”
初澄眨眼一笑:“当然有补救方法。等会儿,你就过去和她说说给大哥干活的血泪史,说明一下做数学课代表的危险性和艰苦性,咳——但是做语文课代表不会。”
孟鑫终于回过味儿来:“初老师,你的算盘珠子都弹到我脸上了!”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近况。初澄和喻司亭都听得认真。
最后还是不拘小节的江之博开口问:“我们组团过来探亲,大哥不会不请我们吃饭吧?”
一旁的白小龙也跟着起哄附和。两人同时参加体育单招,一个进入北京体育大学,一个被首都体育学院录取,兄弟俩日后依然同城。
初澄接茬道:“放心,他不请我请。不过要等太阳下山,这边的军训结束以后。”
“那你还不歇着去?”白小龙拍拍
自己的胸脯,“凭着这顿饭,我也得睁大眼睛帮忙盯住了这群小崽子。”
他说着,便从台阶上蹦起来,早有准备地从兜里摸出一副扑克牌,钻进新生队伍。因为教官的两只眼睛盯不过来,他专门逮着站军姿偷懒的学生们,在他们身上夹卡片。
面对这种撕伞行为,初澄只能选择安慰被折磨的新崽子们,坚持一下,哥哥们的大学也快要报到军训了,他们不剩几天快活日子。
初澄走向看台的边缘。应鹤正独身坐在这里。
他还是那副高冷范,寡言少语平等地瞧不上所有人,和在校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头发打理得更精心些。一头干净利落的美式前刺,又帅又酷。
“你不是和鹿言报名了同一家驾校吗?怎么没一起去练车?”初澄主动搭话。
“悟性不同。”应鹤简短地答了几个字,顺手塞给初澄一根冰淇淋。
初澄接过,笑着继续道:“你俩还较劲呢?”
应鹤不答,安静几秒钟后他看向军训队列,转换话题问:“这一批有没有比较皮的学生,需不需要我帮忙修理一下?”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初澄扬唇,没有破坏学生的发型,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应鹤切了一声。
但在初澄转身去一边休息时,应鹤还是在背后指了指他的背影,声音低沉地警告学弟们:“好好对他,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群毕业生们围在一起聊天,不免会谈及一些八卦。
“这几个人还那么闹腾,不过穆一洋今天没跟着一起过来凑热闹,真是稀罕。”
“他啊,又搞对象了,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哪个班的?你怎么知道?”
“3中的,也是哈工大,洋子和那个女生在同一个迎新群里。前几天他在我升学宴上喝得烂醉,又是自己抖出来的。”
“……”
初澄在不远处看着一边是老生,一边是新生,心中百感交集。
他侧过头感叹道:“这群毕业生看起来真的比新崽子们成熟不少。”
喻司亭说:“他们来我班上的时候也就是这样的年纪,一晃都长大了。”
“我猜他们现在心里一定很爽。成年了,也毕业了,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我们俩面前谈论这些以前不敢提的事。”
初澄听着那些不大真切的谈话声,继续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人一直17岁,但是总有人17岁。”
天空晴朗,日光繁盛。
初澄被晒得眯了眯眼,披着件学生的校服外套缩成一团,专门蹲在大哥颀长的影子里,撕开快化掉的冰淇淋送到嘴边。
明明孩子都长大了,他却好像没有分毫变化。
喻司亭看着他扒包装纸的认真神情,忍不住道:“谁说没有啊,你不就一直17岁吗?”
“啊?”初澄没听清,叼着沾到奶油的冰淇淋塑料壳抬起头。
喻司亭笑,趁着没人注意,伸手rua一把他柔软蓬松的发丝。
“夸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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