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一点都不喜欢月球。她选择来月球,当然有一半的原因是露。她们自高中毕业后就没有任何联系。她遵守当初和露母亲的协议,用她们的关系来换取一个远大前程。她应当继续保持沉默,哪怕露在她面前怎样的崩溃与心碎都没关系。琅本以为自己根本不喜欢她,至少她觉得自己对露的嫉妒会大于爱意。但当意外的重逢发生,她下意识的留念就已经够说明一切。她爱她,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认出她。琅失魂落魄地走出电梯,一股冲动让她头晕目眩。她想现在就冲上楼,抓住露的手,告诉她自己很想念她——她确实这么做了。
当她冲上七楼,走廊尽头电子音乐的声音若隐若现,她很轻松地便找到这个私人派对的入口。一个装模作样的保安待在门前,他拦住琅,问她是不是有邀请函。琅拿出钞票轻松贿赂他,她正大光明地走进夜店。
昏暗的灯光、嘈杂的音乐,周围萦绕的各种香水和人体散发的荷尔蒙的味道,这些都能轻而易举地让琅回忆起她那可悲的童年。这也使得她冷静下来。琅花了五年才走到这里。她终于有资格进入露平时会居住的酒店,能参加她用来享乐的宴会,可这不代表她们之间的鸿沟消除了。她是个小小的业务员,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她的双手早已肮脏无比,她的灵魂也不再轻盈,她又如何再去与露相见?
所以,她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露在人群中落落大方,和朋友们快乐的交谈着。琅在吧台入座,点了一杯特浓咖啡,假装漫不经心的观察着露。不一会儿,露和朋友说了几句话,也朝着吧台这边走来。琅连忙低下头,紧张地搅拌着咖啡。
“给我一杯夏日忧伤。”露向酒吧点单,琅有那么一刻还是蛮希望露能注意到她。调酒师从吧台后拿出几个小试管,粮食是宝贵的资源,用来酿酒就变得奢侈。市面上多数罐装酒水都是由酒精调和而成的,口味无限接近过去的酒水的“冒牌货”。但是酒吧的这些试管不同,这里面才是各种由粮食发酵而成的美酒。琅知晓每一种颜色代表着哪些酒,白色是伏特加,粉红色是干红,绿色是香槟。但至于这些酒口味到底有什么区别,她便不怎么知晓。她还没有吧台高的时候,经常缩在台子里面,看着调酒师操作。
“戴着口罩真的能喝东西吗?”
露从调酒师的手上接过一杯淡蓝色的饮料,转过身问琅。琅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她没有回答,露也不在乎她回不回答,只是在自言自语:“这里太吵了。”
“你不喜欢热闹吗?”琅轻轻地问。
“不。我只是不喜欢孤独。”露望向琅,问道:“你有人陪吗?”
“没有。我是这个酒店的客人。”
“那你肯定就是观光客了。第一次来月球?”
“是的。”
“月球一点都不好玩,无聊死了。”
“我感觉我根本没有离开过地球。”
听到这话,露笑了起来:“但是我不准备离开月球了。相比较而言,地球可能更无聊。”
“原来你不是月球人。”
琅在装模作样,露喝光杯子里的酒,又找酒保要了两杯烈性威士忌。琅想阻止她喝的这么猛,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将自己置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要么将这个谎言编制下去,要么现在就摘下口罩,她缺乏勇气,她宁可一次次的欺骗自己,欺骗露。这不公平,这也很残忍。
“你的声音,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说着,露似乎叹了口气:“明天,中央会场那有一场化装舞会,似乎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我准备去。你去的话,说不定会在那里遇见我。”
这话听起来像是某种邀约,但琅不能确认。DJ又换了首节奏更加律动的舞曲,露的朋友在舞池挥手,让她过去跳舞。琅身体紧绷着,连和露四目相对的勇气都没有。露走后,琅像是逃命般飞快地离开吧台。她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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