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尾巴,她不是人。快…快杀了这妖女。把逸哥哥救回来。”
众人皆变了脸色,手中握的刀一齐出鞘,头顶骄阳,寒光四溢。那老者也拧着眉,踌躇着站在原地,面色不虞地打量着离燕。
“我没有做过坏事,我给你们吃的喝的,我救了他,为何要置我于死地。”离燕转过身子,一双眸子迸发出晃眼的绯色,身下的尾巴已经被她动用强力封印在了体内,此时仍是一双白皙的腿露在外面。
离燕试图去寻找那男人的神情,可他偏开头,并未看离燕。将浑身的重量压在腿上,想要支撑起身体。
“别动,你的伤还没好。”离燕想伸手扶他,却被男人修长的手臂挡住。男人第一次和她隔开了距离,他衣玦上的玉佩微微晃动,发出叮铃声响。
许软软看清了那块玉佩,在万物大典里,这块玉佩曾出现过,是当年四洲陷入混乱之中时,诞生的一派捉妖族。如果她没有猜错,这男人,应该是他们的族人。
人遇上了妖,殊途不同归。
离燕靠近男人的动作让周围的人眼中更显戒备,他们张开了长弓,拿起了冷光四射的剑,挥开符纸,都将目标对准了离燕。离燕在人群中幻化为蛇身,朝着周围警告地嘶鸣,声音凄厉而诡谲,划破了长空。他们厮杀起来,一批人倒下,另一批又站起来。
自始自终,那男人没有再说一句话。沉默地看着眼前。
女孩的身体像破碎的布料,从半空中下落,轻飘飘似没有重量,她身上着的红色襦裙一如酒楼里她穿的一样,鲜活的元上红,血流在衣裙上,交缠于那些红纱中,分不清是染的色还是浸的血。她没什么神情,眼眸一瞬间空洞,仿佛由里到外被掏空。手上却还攥着萧逸给她的另一块玉佩。
救,还是不救。
许软软脚步一顿。
在这念头出现的一秒,她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乾坤未定,但行善念。她不知道该如何走出离燕的梦境,但她清楚此刻的心念所指。
如果那只白色小狐狸还和她一起,它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与她一同冲向她。
许软软挥开结界,放置了一枚尘雾弹。霎时晴朗的天空一片浑浊,迷了众人的眼,他们四处跑开,无头绪地寻找着离燕。
还好。
她接住了离燕,并且因为这几日的锻体训练,也没有把她的小胳膊压碎。离燕稳稳地落在她的怀里,锦葵紫的眼眸追随着她,有惑然,有百思。“你是谁,你为什么不希望我死。”
“我为什么要希望你死。”
离燕伸出手,探了探许软软的额头,无声地咧开唇,指甲用力,掐住了许软软的脸颊,瞬间出现了一道显眼的血印。再往下一寸,便是她脆弱的脖颈“你是一个人类。我真讨厌你们。”
“你们残杀妖类,视妖类为灵智未开的低贱货色,还自诩为仁善,我们本应该水火不容。”
“我真讨厌你。”离燕笑着笑着,手上更加用力。被死死禁锢住,许软软眼前头晕目眩,黑色的重影不断放大,指尖发软,不受控地呜咽一声。
突然,桎梏着许软软的力道一松,有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颊边。是…下雨了?许软软眼前仍是模糊的,看不清离燕,也看不清别的人。她的脖子好疼。
“常远”月姳摸索着四周,一片漆黑里,她甚至点燃不了身上的火石,这里被压制了灵力,无法搜寻到其他人的踪迹。
“我在这。”一双手轻轻搭在了月姳的衣袖上,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温柔地安抚着她,一如往常的每一次。衣袖间的摩擦,带着常远衣袍上的系带,滑过月姳的手心,勾起一丝丝痒意。
场景忽而变化,快放一样地往前,快得月姳看不清自己所在的地方。终于地面停止了晃动,日光从窗外弥漫,驱逐了压抑的黑暗。
月姳呼出一口气。拍了拍手掌,从地上坐起。窗外没什么人,此处像是一块废弃的集市,街道两旁都是闲置的店铺。
只有一人捧着扇子,悠闲地坐在茶馆前,腿前还有着一个铁箱子。
“是那妖,先不要靠近”
常远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靠近,气流划过月姳的耳膜。少年的气息带着初生朝阳和晨露的味道。
那妖化成了小女孩的模样,被锁在铁笼里面,脚上没穿鞋子,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但那双眸子仍是紫色,像一束盛放的罗兰。
铁笼子的主人时不时往笼子里放几块西瓜皮,西瓜皮都是青色,红的瓤进了他的肚子,只有些剩的皮留给了女孩吃。看女孩不吃,男人又拿起身旁的鞭子,使劲抽了几下笼子,
抽得笼子左摇右晃。小女孩突然把手抓上笼子边缘,露出蛇形的尖牙,对着那男人发出不似人的声线。男人跷着腿,习惯了一般,往笼子上贴了几张符纸,继续往里扔着西瓜皮。“爱吃不吃,要不是还能卖钱,谁稀罕理你这个玩意。”
小女孩看起来一点妖力都使不出,浑身都被鞭打过,手上还有许多水泡。瘦成了皮包骨头,胳膊细细的,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若是现在就杀了她,倒也轻松。”
“只是瘦成这样,混得真差”常远凝视着那铁笼子,目光收回。“总而言之,我先把她领回来,再做打算。”
“好”常远所想和月姳相同,他很快飞身而上,和笼子主人说了一番后,将离燕领了回来。
离燕很乖,跟着他们,手里就拿着青绿色的瓜皮,饿了便吃一口。手上的伤痕疼了也不嚷不闹,自己抿着唇忍着。
月姳看着她,心下越发不忍。他们用口袋里仅剩的银币,找了个简陋的茅草屋。月姳买了些米和菜叶,熬了一锅浓浓的白粥。盛了一碗给常远,又多盛了点给月姳。
“谢谢姐姐”离燕怯生生地望了眼月姳,还是抵不住诱惑,端起粥来喝了一口。米煮得糯糯滑滑的,口感香甜生津,胃里很快就变得热乎乎。
“谢谢。”
“为什么我叫姐姐,你不叫姐姐,明明你也比她小”
离燕疑惑地看着常远。常远睨了她一眼,一边洗着茶盏,一边过滤着茶里的碎末“没有为什么,小孩别问那么多。”
“在说什么呢”月姳撩起帘子,迎着光的发髻小小一团,发间流动着亮光。她多披了件素白的外袍,能挡点风。
“没什么,多吃点”常远警告地指了指离燕的唇,又拿起竹筷子给她堆成山尖尖的小碗加了一些菜。“瘦成这样,一点都不威风”
几人饭后,离燕终于抵不住强烈的睡意,趴在软草席上便睡了过去。月姳小心翼翼地给她搭上自己的一件衣袍,指尖抚过她的鼻尖。离燕还不愿生人触碰自己,翻了个身,裹紧了身上的衣袍。
“对了,你肩上前几日修炼受了伤,我帮你看看。”常远清了清嗓子,将椅子靠近了月姳,目光落在她的脸庞。她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手指覆上衣领,皓白的手腕灵巧地解开扣子,撩开衣袍,将里衣轻轻折下,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
只一眼,便晃得发烫。常远垂下眸子,眼睫微颤,热气将眼睑处熏出了细泪。他握了握拳心,指尖刺入软的指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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