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莫名。
桑离刷地下从简陋的草垫子坐起来,再次召出行山卷轴。
她睡觉前在卷轴上设立了提醒。
只要有不属于普通动物的生命体接近,卷轴都会显现。
此刻,她清楚地看到一个白色圆点正朝她所在的方向移动。
不知是何物。
那东西移动的速度飞快,先是在山门口,仅一眨眼就出现在了百尺之内。
不好!
桑离倒吸口凉气,收好卷轴果断施展飞身术朝山中逃离。
飞身术被她运用得不是很熟练,飞得跌跌撞撞,一路也不知误撞了树枝多少次。
她耳锐,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
前面是湍急的瀑布,往下便是万丈深涯。
桑离心一横,准备直接冲进瀑布。
正当她要闪身而起之时,一支长剑忽然横栏在眼前。
冰蓝剑刃,若覆雪琉璃。
她喘息着摔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
寂珩玉侧身而立。
一轮清规明月装饰在他身后,月影冷清盘旋,他的眉眼在明暗交替间变得晦涩不明。
他的侧脸是冷清的,瞳里毫无温度。
等看清她苍白的面容,寂珩玉收了剑,变为折扇重回掌间。
“是你啊。”
寂珩玉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
桑离喉咙里堵着一口郁气。
她想不通寂珩玉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找来;更不甘心自己逃离失败,又要回到归墟宫做他们的双重卧底。
这日子是一分钟也不想过了!!
两者情绪混合,变为一股难言的酸涩,充斥心海,让她眼眶也跟着泛酸。
望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桑离,寂珩玉挑了挑眉,恍然大悟:“我那小徒弟晚些还问我你去哪了,原来你是准备逃走。”
桑离揉揉眼。
想哭。
她又揉揉眼,顺便抽了抽鼻子,把哽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寂珩玉静静等她反应。
眼前的小狐狸脏兮兮的。
发鬓乱了些,甚至有几缕碎发黏于颈项,脸上也不干净,这样一比对,被雾气浸染过的圆润狐狸眼倒是更为清澈了。
她别开头不与他对视,完全是一副悉听尊便的摆烂姿态。
寂珩玉踱步接近。
他走得很慢,银白长靴踩在地面发出极为轻微的响动,每走一步,桑离的心都跟着晃动一下。
她闭上眼,大气都不敢出。
一片黑暗里,意想中的疼痛和人头落地的血腥场面并未发生,寂珩玉就像是一道影子,随意地从她身边掠过。
桑离扭头看向男人离去的背影,有些想不通,“等等,你这是放过我的意思吗?”
不应该啊?
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他怎么可能会是心慈手软的那种人!
暴戾凉薄,喜怒无常,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那种性格才是他!
寂珩玉身形顿住,余光小幅度地落在她身上,头却并没有完全转过来。
“你似乎很惊讶。”寂珩玉说,“你有被杀的价值吗?”
桑离:“……”
虽然活着很开心,可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脏话。
“还是说……”寂珩玉转过身,“在你眼里,本君是一个嗜杀残忍的冷血之人。”
桑离沉默,嗯……怎么不算呢?
不过该解释还是要解释的,桑离嗫嚅道:“你千里迢迢追过来,我便以为……”
寂珩玉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的东西,双眉拧紧:“我千里迢迢追你?”
他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回换桑离恍神,难道不是?她误会了?那他深更半夜从溪水镇来到师门山是为何?总不能是夜跑吧……
“罢了。”寂珩玉放弃解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趁着麻烦没来,你若想走就快点走。”
桑离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真的?你肯放我走呀?”
她的眼神写满雀跃,亮缀缀的,和夜星一样一闪一闪。
寂珩玉不禁失言。
他生来是仙,上重天也都是仙。
仙者自视甚高,瞧不起下界六道,但又与凡人并无二致。他们或是无欲无求;或是满心利欲,交谈相处间全是心思和算计。
五千年来,寂珩玉还从未见过将欢喜表达得这么直接的。
只不过是能活着这番小事,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在这山灵九界内,生死早就超脱世外。
成仙者,自也是掌魂者。
仙者可以今时去,明时来,就算真的身死,只要魂魄能入六道,几年后又是新的轮回。
可是活着又有什么好呢?
万物困于天地时辰,日月周转不过是另一座渊牢。
寂珩玉想不通,唯一能解释的就是——
异域来的游魂者,贪生怕死,还并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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