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尘粒散去,一道冷白身影显于灰烬中。
那人长身玉树,黑发映冷肤,目光寂寂,指尖折扇转动,当即令风尘骤停。
饶是沈折忧,对这突如其来的骤变也无法维持以往的冷静。沈折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寂珩玉,又扭头看了眼站在身后满身浴血,一模一样的男子,震愕之感难以言喻。
在众多仙术中,傀儡术是最不值一提的传统术法。
但是傀儡只是傀儡,全凭主人操控,没有感情,没有气息,无法自由驱使灵力,更不会受伤流血!!
从一开始,沈折忧压根没有发现寂寻是傀儡!
也难怪对敌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异常出自何处。
寂珩玉淡淡地掠向寂寻。
沈折忧的那一刀刚好中伤了他的那颗心,傀身不稳,看起来神魂将离。
寂珩玉没有说让他回来,也没问具体发生了什么,等他摇摇晃晃眼瞧着站不稳时,才开口:“寂寻”
寂寻颓颓地撩了撩眼皮。
若想不死,他如今只能回到寂珩玉的识海中,利用他的气息进行休养。虽心有不甘,可是一想到小狐狸,也只能闭上眼,化作煞气钻入到他的身体。
心脏重回胸腔,寂珩玉不禁抬手抚了下,又缓慢放下:“寂无。”
当着沈折忧的面,寂珩玉毫不掩饰地放出了邪魂。
三人间气息不同,却又气息相同,沈折忧看着眼前一切,额心发胀,隐约有了推断。然而这样的推断过于荒谬与恐怖,一时间竟让他喉头发紧。
等寂无亮出利爪飞攻过来时,沈折忧才反应过来,失去了长久维持的冷静,怒不可遏地低吼出声:“寂珩玉,你是疯了吗!”
寂珩玉站在原地,眸中尽是无喜无悲之意。
“你是想修得缚厄道,拉着天下苍生与你共沉沦吗?!!!”
缚厄道是大恶之道。
修道之人要先经历身死而不灭,再引三魂铸体,其中一魂要集三界万恶;一魂再凝天地凶煞,修成之后方能以身殉道,届时恶煞覆灭苍生六界,天地归一,万法初开。
——此为缚厄道。
难怪,难怪寂珩玉明明经历了神髓俱断,却依旧有这么强的本事。
无上道尊忌惮寂珩玉“战神”身份,在荒山之役中设下圈套,断了他的神骨,封了他的四方洲,让他做一个废人。可是以寂珩玉的聪明,怎能轻易落入计谋。
也许从一开始,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将计就计,修得缚厄之道。
沈折忧怔怔瞪着眼睛,寒气一股一股地爬满脊背,过度的错愕近乎让他握不住折云剑。此事荒唐又闻所未闻,自他修道起,就只在上古禁书中窥过此道的只言片语,然而万年以来,从未有一人真的尝试修过此术,即便是被称为罪神的帝启也只是盗取了镇天石。
寂珩玉想要做什么?
从和二魂的交手中能看出来他们的修为已经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倘若寂珩玉真的心存毁世的念头,六界要如何?
“我拉着苍生共沉沦?”寂珩玉不赞同地摇摇头,“我想你说错了,是苍生引我共沉沦。”
寂珩玉慢悠悠晃着扇子,注意到他眼神间的异样,笑了笑:“五千年来,我族以血肉饲万世,肩负苍生重任,你说我想让苍生共沉沦,可明明是苍生拖累我族,如今我想卸任,理所应当,有何不可?”
“你……”满口胡言!
结果反驳尚未脱口,就被寂珩玉厉声打断:“倒是你们这些神域天阁,满口的苍生六界,仁义道德,你们久坐上重天,高高在上不入苍生,又何以见苍生?”寂珩玉似笑非笑,笑意不进眼底,只剩孤意凉薄,“可我见过。我见爱国者殉于山河;爱家者妻离子散,善者覆灭,恶者渡生。这苍生百苦,其中滋味你可曾品过?”
沈折忧喉间发腥,满腔之言,竟在此刻显得万般苍白。
寂无桎梏着他,寂珩玉走近,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脸,“我品过,正因品过其中苦楚,所以想天地归尘,有何不可?”
沈折忧瞳孔一颤,一时间竟说不上来是什么。
“届时世间重获新生,不分人神,不分六界,万法归一,讲求公正平等,有何不可?”
这些话让他长久坚持的信仰崩塌,明知寂珩玉的想法是错的,却也想不出辩解之法,喉结滚了滚,喃喃地:“你疯了,你真是疯了。”说罢,沈折忧趁机使出一招移形换影,绕至寂珩玉身后,眼见那折云剑要刺入他的后颈,寂珩玉闭了闭眼,唤了声“寂无”。
黑气翻涌,锁链似的缠裹住他的手腕,又如同绳索,一圈一圈顺着手臂上缠,彻底让他失去了反抗之力。
寂珩玉余光睥睨,嗓音淡薄:“把他押至渊牢,切莫惊动旁人。”
[是。]
寂无勾着沈折忧腾空而去,不多时就消失在眼前。
寂珩玉也不多耽误,顺着桑离的气息跟进月林。:,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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