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珩玉的性格你最为清楚。”寂寻嗓音平静,眼神间门是从未有过的冷静,“他不会留我,我更无法容他,与其苟且,不如就此一搏。”
寂无气急败坏地喊道:“可是你应该明白,你根本毫无胜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他赢不了。
只是……不想认输罢了。
树影摩挲,终于,两人对立。
寂珩玉挥剑劈开,寂寻与之交手了几个回合后,逐渐落于下风。
寂珩玉的剑意,向来是其意不可摧;其柔不可折,绵里藏针,温中掩凶。可是今日,他的剑不得章法,让与他同命相生的寂寻毫无应对之策。
嗤——!
螭离间门入腹,寂寻倒吸口凉气,腹中又一阵绞紧,抽剑的同时,他也跟着倒在一棵树下。
寂珩玉冷冷睨着寂寻,越走越近时,林中传来呼声——
“寂珩玉!”
是桑离,她追过来了。
寂珩玉余光扫去,几天几夜的大战让他看起来不算干净,做工繁复的云锦嫁衣早就变得残破不堪,沾满灰尘,就连绣在上面的龙纹都因剑气所裂,破破烂烂地逶迤在脚边。
他神色冰冷,蜿蜒于左颊的瑰红纹路让他像极了依靠夜色滋生的邪物。
桑离一路跑得呼哧带喘,眼前的男人让她觉得陌生与恐怖。
眼眶泛红,一直强忍的泪意再也无法抑制地脱框而出。
“你放过他,我们回家,等明天你就会好起来的。”
“寂珩玉,你和我回家好不好?”
桑离嗓音作梗,她又难过又害怕,哭求着劝他,站在夜风萧条中的身影弱不胜衣,似乎马上就要被寒意撕裂了。
寂珩玉不知听没听进去她说的,表情冷漠未变:“我想拿回我的东西,那颗心,是我的。”
他固执地重复:“那颗心,是我的。”
桑离擦拭去泪水,小心翼翼接近,“拿回心呢?你可会放过他?”
寂珩玉就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不会。”
“为什么?”
他眼中空洞,浮泛着一丝病态,嘴间门呢喃着,“即便是我自己,我也不会允许……”
不会允许什么?
是不允许这份擅自同意的喜欢;还是不允许傀儡生出的反抗之心?
桑离不清楚,寂寻最清楚。
他自私又善妒,早在察觉到寂寻的那丝情愫后,就不会让他独活。
只是他可悲的,还是残存了一丝小小的希冀,妄图留在人间门,共守相思。
桑离胸腔怒火翻腾。
就算没有业障,就算他清醒,他还是会这样做,还会选择杀死寂寻,夺回心,可他明明应该清楚,不管有没有寂寻,她都会选择他。
“寂珩玉,是你不想要这颗心的。”桑离简明扼要地道出真相,“是你赐予了傀儡感情,是你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你予他人性,如今又要掠杀?可是为什么,他活该要被你这样对待吗?!”
寂珩玉亦步亦趋地朝寂寻接近。
桑离嘶吼着——
“寂珩玉,你住手!听到没有!!”
“住手——!”
她掷出画骨翎想要阻拦,可是仍晚一步,在寂无的呐喊当中,寂珩玉毫不留情地剜出那颗心,这次没有丝毫犹豫。
一阵闷响,身体像猛然陡落的沙袋,沉沉坠进了尘地里。
周遭喧嚣顷刻间门陷进天地未开时的俱寂。
万籁幽静,光华覆盖在他的肩头,那颗透明之心被他拢在掌心,还温热跳动着。无数红线像是一张蛛网,蔓延缠裹在其中,艳丽的色彩在这样的夜色中尤为瑰靡。
他一点点地把心放回了自己的身体,眼中杀意却丝毫没有消弭。
桑离看出来了,他是……为杀而杀。
喉咙间门堵住一块巨石,刹那间门天旋地转,双腿虚浮,近乎站立不稳。
她踉踉跄跄跑过去拽住寂珩玉袖子,仰起头哭求,“寂珩玉,你这样……我很害怕,你拿回了心,就留下他,没有必要再……”
杀他。
在桑离看来,寂寻完全是无辜的。
他是寂珩玉一意孤行所作决定后的受害者;因为一颗心生出情感,如今又要因为一颗心死去,可他何错之有?他又何其无辜?
“我不会杀他。”
桑离泪意止住,眼中一喜,一旁垂头丧气地寂无也生出希望。
然而下一刻就听他说——
“我会收回他的记忆,让他重新变回听话的傀人。”
桑离愕然地瞪大双眼。
寂寻闻声想要躲避,可是很快,剧烈的吸力让他动弹不得。
寂珩玉的掌心覆盖在寂寻头顶,术法险些,一幕幕画面如卷轴般从他思绪中抽离。
那些亮眼的碎片摊开在桑离眼前。
他时常会躲在角落里注视着她;他会偷偷地往她的寝房放一朵新摘来的花枝;也会跟在她每个执行任务的日夜里。
桑离拽紧他衣袖的手一点点松开,像猛然被人丢至岩浆当中,五脏六腑所产生的痉挛让她绷紧身体,麻木又恐惧地看向伏在地面,正在经历残虐地寂寻。
她又一次刺向自己,妄图再用疼痛把他唤醒。
可此招无用,就算桑离把他伤到伤痕累累,他也宛如枯木般一动不动,继续维持着术法。
“寂珩玉,停下……我求你停下……”
可一个处于失控状态中的邪肆之物,哪会听得懂旁人劝解。
寂寻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些记忆飘荡在月影之间门,恍然间门想着,竟也过了这么久……
在寂珩玉苦守桑离七年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在凤凰坞外等了七年。
奈何心意见不得天光,他永远都是覆盖在他羽翼之下的一道影子,便是喜欢……也是暗无天日的。
缠丝蛊,缠丝蛊。
相缠不相生,相思不得解……
寂寻不会死去。
只是他想,他再也不会活过来了。:,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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