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
谢氏集团的办公室内,谢忱岸端坐在主位正召开一场会议,他冷白的指骨把玩着黑色金属钢笔,等搁在旁边的手机时间跳过三秒,抬眸看向皆是穿着正装的在场诸位。
薄唇轻动,语调清晰落下:“离会议结束倒计时还有十分钟。”
有幸被他提醒的在场高管表情地震——
这还是天塌下来都要以集团利益为先,没有任何私人感情的谢总吗???
听听。
他在说什么?
倒计时还有十分钟就要结束会议?
位于角落有个身穿浅橘色西装裙的女高管倒吸口气,忍不住低语道:“以前会议没延长一个小时都结束不了,这是我在做梦,还是谢总在做梦?”
这话,顷刻间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同。
下秒。
谢忱岸一派端方从容,继续提醒:“还有九分钟。”
旁边座椅的淡总监懵了,毕竟他还有个开发项目的重要文件得让谢忱岸批准,九分钟哪里够说清楚,一恍神的功夫,斜对面的俞副总已经先行一步,将项目计划案争分夺秒地送了过去。
六分钟。
四分钟……
俞副总仿若跟死神抢时间似的,嗓子眼都要冒烟。
五十秒。
十秒。
蓦地,赶在了谢忱岸神色自若地签下名字时,把全盘的项目计划讲了个遍,差点没缓过气来。
“其余的项目事宜,等我回公司。”
而然,谢忱岸连片刻都不耽误,穿着身精致工整的西装从座椅起来,微微侧目,视线扫了一圈在场诸位,随后,笔直长腿的迈开,径直往玻璃门外走去。
俞副总灌了口闷茶,第一次忍不住好奇地揣摩圣意:“谢总这是要赶去哪里啊?”
被抛下的盛祈还站在原地,委屈巴巴道:“去探监——哦不,是去探班在剧组封闭式拍戏,忘记跟外界联系的未来老板娘。”
谢忱岸乘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御用的司机和蓝缨早就等候多时了。
在路上,她染着艳色的指甲调整好耳侧助听器的位置,拿出平板汇报道:“汤鸿朗是会来事的,懂我呢,立马让小鲤儿来招待。”
谢忱岸未言什么,修长的身姿慵懒靠在椅背,似是闭目养神
“谢总。”
“有话就说。”
听着这语调的耐心并不多,就跟在谢氏集团的会议室上一般,多一秒都是施舍。
蓝缨静默了下,想到近日谢忱岸跟贺南枝就跟生活在不同平行世界的空间里似的,前者脾性素来出了名的冷情寡欲,日理万机要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比山还高的文件,百忙之余,还给未婚妻的百宝箱里多填一颗宝石。
后者呢,就没心没肺地沉迷于横店剧组里,她演的可过瘾了,完全遗忘了有未婚夫这件事。
“您要不要买一束花送给小鲤儿。”
谢忱岸清隽眉心微折,朝她秾丽的侧脸看了过去。
蓝缨已经指望不上这位没有感情的资本家能自己开窍要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了,微笑勾唇暗示道:“送多了宝石,小鲤儿只会见怪不怪,偶尔改送一束花,会让她有新鲜感呢。”
毕竟在贺南枝的眼里,那一箱箱珠宝首饰,都是谢忱岸身为竹马略表的普普通通情谊。
但是送花就不同了。
这是示爱。
劳斯莱斯停驶在了半路,蓝缨沿街找了一家花店,陪同谢忱岸走进去,看着装修很文艺,左侧的玻璃墙前用一排的花瓶插满了大簇大簇白里透黄的玫瑰和向日葵,空气中还弥漫着馥郁的幽香。
花店老板是一位聋哑人士,见有顾客登门,拿着笔和纸就过来了。
她看向谢忱岸,身姿挺拔修长的站在花团锦簇的墙壁前,柔和的灯光将他侧颜轮廓描绘出了一道昳丽清晰质感,宛如水墨画卷走出来的矜贵公子,目光有被惊艳了瞬。
好在蓝缨会手语,比划了起来:“有玫瑰花吗?”
花店老板猛地回过神,在纸上写:“是要什么品种的?”
蓝缨:“亲爱的,要进口最贵那种档次的,红玫瑰,有多少都要了哦。”
花店老板拿着小本本,先去保鲜柜那边看一下有没有客人要的。
没过会儿,她比划着过来对蓝缨说:“红玫瑰只有几枝了,香槟色进口的可以吗?”
“香槟色啊?”蓝缨正犹豫。
“姬金鱼草——”
蓦地,谢忱岸墨玉眼眸从贴在墙壁上方的花语单子移开,薄唇溢出淡而清晰的几个字。
…
…
那束被嫩绿色花纸包裹着的姬金鱼草被格外珍贵地搁在后座,车玻璃的阳光洒进来时仿佛给洁白无瑕的花瓣润了层朦胧光影,蓝缨拿手机从善如流地咔嚓拍了数十张照片,不忘记吹捧道:“谢总的眼光就是好,我看那店里,就这束开得最好看。”
谢忱岸指骨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膝盖,半晌:“你也觉得她会喜欢?”
这个也字,就很微妙了。
蓝缨哪里敢说,以她的大众审美,自然是更倾向于送浓艳的玫瑰花:“是的呢。”
身为总裁秘书第一条职责,就是学会胡说八道。
有蓝缨嘀嘀咕咕着贺南枝收到花后,会是什么样的惊喜若狂反应,这一路上的时间飞速过去。
四十分钟后。
车子终于行驶进了横店剧组的场地,来之前,汤鸿朗就已经吩咐工作人员清场了,连隔壁来探班玩的粉丝都不让路过,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喧闹场合。
只留几个嘴严的心腹,过来招待金主爸爸。
蓝缨还未下车,先看向后座气势从容不迫的谢忱岸。
他神态散漫,直了身子,系好西装上的精致纽扣,正要拿起身旁姬金鱼草的时候。
忽而,车门从外面被不打招呼推开。
出现在视线之内的,是谭颂那张献殷勤的嘴脸,咧着白牙在笑:“谢总请下车。”
气氛陡然凝滞。
“那个。”
蓝缨惊讶得妩媚的眼睛都不眨:“你家十八线呢?”
按照导演打配合的安排,不应该是贺南枝洗干净小脸蛋,规规矩矩站在外头迎接的吗?
谭颂有点委屈,只因发现车内的人好像都不太欢迎他。
特别是谢忱岸,缓缓抬眸,浸透着寒意的视线扫来,都能把他给整清醒了。
求生欲激发了他身为专业经纪人的本能,“南枝知道谢总要来探班,一早上的太激动了,拍完戏就特意赶回酒店去梳妆打扮,结果好倒霉,打扮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啊,一进电梯就不小心被熊孩子的奶茶撞到。”
所以贺南枝只能折回酒店继续梳妆打扮……
而他,也只能被抓壮丁似的,站在这儿。
蓝缨察觉到车内气压真低啊,先逃命一样下车,压低声对谭颂磨牙:“真想找两个黑衣保镖把你拖走。”
谭颂挣扎:“她真回酒店换衣服了。”
只是事情经过被他颠倒是非了,贺南枝是在片场跟夏郁翡对戏上了瘾,一时间忘记了导演给她的隆重任务了,然后又不小心被路过的孩子洒了一身奶茶,只能临时回去换身衣服。
蓝缨还未帮他圆场。
车门那边,谢忱岸已经徐徐走下来,气质端方矜贵,俊美的面相看起来更是极年轻,完全跟传说中普遍那种四五十岁的投资爸爸不一样,说他是娱乐圈榜上有名的顶流神颜男神都不为过。
在场有几人,立刻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是——我们电影的资方?”
“是他,我在财经报纸上看过照片,没想到活人更绝,他好像有点不上镜啊!”
“我以为资方爸爸顶多有钱……早知道把压箱底那套十几万元的西装穿出来了。”
谢忱岸即便不言不语,光就站咋原地,身上透露出的上位者气场也能让人感到自惭形秽。
特别是他情绪冷漠的时候。
蓝缨看到那束姬金鱼草没被拿下车时,就察觉到不妙。
谭颂被蓝缨拉去角落头里耳提面命了一番,战战栗栗地拿手机催促着小祖宗,他不敢真带谢忱岸到横店游玩,只能往片场那边引,期间汤鸿朗携副导演也过来寒暄了两趟,说几句场面话又忙着去拍摄。
直到摄影棚内,中场休息的演员们都陆陆续续开工。
贺南枝在自家经纪人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来了,老远的,就看到她穿着一件纯白卫衣,什么图案都没有,柔顺乌发披散落在肩侧,衬得那张未施粉黛脸蛋嫩生生的,看起来完全没有女明星精心打扮过后的样子。
“谢、忱岸!”
她还跑了一段路,呼吸带点儿气喘,下意识地想扑到谢忱岸面前,眼角余光,又扫见在场还有剧组其余的人,脚步陡然停了下来,瞬间连官方话都出来了:“让谢总久等了呢。”
谢忱岸低眸, 视线将她从头到尾扫射了一遍。
最后落在了那粘着几根发丝的雪白脸侧上, 看出来是洗过澡了,肌肤还透着水润似的红晕:“这就是你花了三个小时打扮,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的样子?”
谭颂眼抽筋似的,拼命在旁边暗示。
贺南枝笑得两颊发酸,抬起纤细的腕间,让这个男人好好看看她多有诚意:“打扮了啊,你看这个钻石手链,眼不眼熟?”
她早就料到谢忱岸这个万恶的资本家见了面,一定会阴阳怪气她不守时。
所以出门前。
贺南枝很有先见之明地从行李箱里,翻出了先前谢忱岸国外出差时,给自己买的首饰品。
粉色的钻石手链细细地贴着手腕,一晃一晃的,闪着碎光,也衬得肌肤格外好看。
谢忱岸前秒眉眼还冷漠至极,站在摄影棚外就如同一尊冰冷彻骨的珍稀神明雕像,旁人只敢远观,如今贺南枝的手链秀出来,倒是顷刻间就暖和了下来,薄唇溢出单音节;“嗯。”
趁着蓝缨让众人自动保持距离的空隙。
贺南枝轻声问:“你怎么来探班了?”
谢忱岸也言简意赅:“来看看剧组伙食怎么样。”
这理由找的,三岁小孩才会信呢。
贺南枝皱了皱秀气的鼻尖:“那我请你吃红烧狮子头?”
谢忱岸侧目,沉沉静静地用视线锁她。
几秒后。
贺南枝败阵下来,在长廊处拐弯的时候,恰好遇到盲区,柔软的指尖先是扯了一下谢忱岸西装袖扣,沿着缝隙慢慢地,摸索到了冰凉腕骨,又往下扣住了那如玉雕琢的长指。
也就转瞬功夫,她像跟小鱼似的,想滑走。
怎料被谢忱岸用力扣住,明知故问:“你做什么?”
“松开,会被发现的。”
贺南枝抽不走,白净的脸蛋瞬间马上红晕。
也不往前了,就被定死在了视线盲区似的,示意他继续维持自己投资方高贵冷艳的形象!
“是你先动手。”
“我认错!”
“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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