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时候已经不再用婴儿出生的时间去判断长幼了,而是使用感应针,刚分娩的婴儿由护士用感应针在小孩的额心扎上一针,针上的计时器在扎下去那一刻就开始计时,直到小孩发出感受到疼痛的哭声才会停止,这根针完成记录的针也会顺机溶解消失在婴儿的体内,成为他人生中第一份养分。这一段感应时间决定了新生儿对新世界的敏感程度,也判定了他存活下去的可能性。毕竟这可是人类的新元年,在地球消失后的第一个千年。
我们并不能当很久的人类,起初诞生是人类的肉体,很快白日的钢风和夜间的金属飞行虫会寻找任何机会进入人类的肉体,试图成为我们的共生体,也让我们从骨骼和血肉构成的初始体变成被同化的新体人类,抗拒并不会减轻我们变化的痛苦,反而会让我们进入暂冻状态,你见过风蚀蘑菇吗?这种滞停在恐惧中的人会成为这样的存在,扎根在沙石底下的不仅仅是昆虫,还有凝固在那一刻的人类,旧人类。
南希,在父母旧人类的妄想中存在的南希,她的父母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在外面的世界被重塑,从她出生那一日起便把孩子关在地底的巢穴中,南希的感知力在鼹鼠一样的洞穴生活中成为了折磨,她逃出洞穴是在父母亲死后,第一次看到地面的世界她就被太阳迷住了,她坐在自己的家门口凝视这太阳七天七夜,在得到过载的自由那一刻失去了自己的视力。
杰夫是我们这一群孤儿的接管者,他告诉我们许多的故事,在我们的父母被死亡之后,被死亡是指在新生儿延续了他们的生命线之后,他们就会被迫回溯,需要寻找到自己出生之地,就是我们已经失踪了一个千年的地球,这颗球体在摆脱掉人类之后,可以自由地在宇宙中穿梭,你无法保证自己被磁场传送回地球时塔恰好跳跃在哪个时空,这意味着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传送到一个可以生存的地球,或者说你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死在哪一个穿梭位面,以何种死法终结自己的生命。对消失于回溯地球的人,我们都默认他们已经被死亡了。存活的新人类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下已经消磨了繁殖的欲望,选择了更为有利的存活方式,只保留自己的生命线,不再创造孩子。
杰夫曾经试图用数据说服我们,但是他的机器人身体已经在渐渐地损坏,他是专用的探月机器人,需要一种专用的润滑油清洗,否则会从内部的结构开始锈解。他从人类的死亡故事中已经学会了等待,也学会了选择,他选择尊重我们的选择。
从从和我的身体已经有一部份成为了共生体,起初疼痛的时候我们就会开始说活着的感觉,从从说活着是杰夫的卡通片,我们最爱看猫抓老鼠那一个故事,杰夫在我们长大之后还会慷慨地给我们分享自己存储的故事,但是我们最爱这一部,从从对这种长着毛的动物有一种出奇的喜爱,她甚至还在储备地站里藏了一包过期九百年的芝士,怕自己有一天就遇到了一只爱吃的芝士猫或者老鼠。我不太一样,活着对我来说是一种漫长的酷刑,哪怕和大家呆在一起,坐在篝火下听杰夫说故事,我也会听到空洞的声音,妈妈用一种叹息一样的声音叫我,西西,去把门关上,把你的小熊放进背包。妈妈从前很爱说故事,她说过那个死与树叶的故事,有的人在落叶中看到死,有的人在树叶上看到生命。我作为孤儿院里感受力最强大的孩子,我是对他们可能到来死亡的审判,因此我一直在这种空旷的呼唤中活着。
有一天夜里,在大家都躺入安全囊睡着之后,我又听见了那声音,我钻出来看了下四周,并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会拟人发声的昆虫。左边的悬崖树上挂着一个捕梦网,我曾见过这个东西,爸爸作为旧时代的迷信份子,坚信这个东西可以让把藏在我梦里的痛苦赶走,让我成为一个更钢毅的新人类。我沿着这颗树往下望,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在下头的沙丘上静静走着,我在上面跟着她走,想看她到底要往哪里去,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那个女人走进一个隘口消失了,我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转头要回营地去,这时候我踩中了一个很柔软的东西,我下意识放轻力度,同时握住了我的呼救枪,等我移开脚后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娃娃,不,他是我的朋友大熊一号,他又回到我身边来了。杰夫曾跟我们说过鬼这个东西,我不清楚是不是被死亡的父母变成另一种东西陪伴在我身边,给我一点人类活着的提示。我把大熊一号捡起来揣好,回营地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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