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敲打着桌面,缓声道:“其实朕这个人, 惯来宽厚, 对于年轻子弟,都是能保则保,尚是朕的孩子,他做错事,朕心痛至极,但从未想过要见血光。可有些人不敬朕这个君主,那朕的宽厚也就不必给了。今日监察司判状写得不错,就是判得太轻。”李殊神色冷下来,“擢柳惜娘升正五品司使,赏黄金百两。其余人等——”
说着,李殊站起身来:“犯上作乱,死有余辜,都斩了吧!”
听到这话,安国公痛呼出声:“陛下!”
李殊淡淡扫他一眼,只道:“退朝。”
说着,李殊提步离开。
众人高呼万岁送行,洛婉清跪在人群中送走李殊,过了片刻,便觉黑衣金线绣云纹长袍停在她身侧。
“起吧。”
谢恒唤了一声,洛婉清应声而起。
她起得太急,眼前一黑,等她反应过来时,谢恒已经握住她手臂。
洛婉清慌忙退步拉开距离,恭敬道:“谢公子。”
谢恒一顿,他垂眸收手,目光扫了一眼她的手:“受伤了?”
洛婉清立刻摇头:“一点小伤,不劳公子费心。”
谢恒似是想问什么,想了想,只道:“回吧。”
谢恒领着她坐上马车,洛婉清刚上马车,扫了一眼车外,忍不住道:“公子,崔恒……”
话没说完,她便见崔衡穿着绯红官袍,正和人谈笑风生离开。
洛婉清目光落在崔衡身上一顿,谢恒跟着瞟了一眼,抬眼看她:“哪个崔恒?”
“没事。”
洛婉清连忙收起目光,思索着道:“打扰公子。”
谢恒没说话,只招手:“上前来,把手给我。”
洛婉清温声上前,将手递过去,谢恒给她诊脉,过了片刻后,他垂眸低声:“崔观澜已经回监察司了,。”
洛婉清闻言一愣,抿了抿唇,终于还是道:“他还好吗?”
“关心他这么难以启齿吗?”谢恒抬眸看她。
洛婉清没想到谢恒会这么问,迟疑着道:“卑职只是觉得私事不该打扰公子。”
“你与他是私事?”
谢恒语气微缓。
洛婉清不敢抬头,斟酌着道:“他虽是我隐使,但关心他毕竟不是公务,若是叨扰公子……”
“他没事,不算叨扰。”
谢恒收起为她诊脉的手,从旁边立着的匣子里拿出药给她:“吃了吧。”
洛婉清接过药瓶,吃了一颗药丸后,不由得道:“公子也医?”
“我还过算命。”
这话差点让洛婉清噎住,但她不敢表现,艰难吞咽着药丸,旁边谢恒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给她递了杯茶,抬手在香炉中放入熏香,解释道:“我年少时入道宗,道宗是江湖最大宗门,以修心习武,修心方式和道士没什么区别,山上奇门遁甲、算命医,做什么都有。”
洛婉清闻言,很快反应过来:“崔观澜也是道宗的弟子?”
“四使和秦珏也是。”
这个“也”就默认了崔恒的身份, 洛婉清听着谢恒提着崔恒的事情, 缓了片刻后,这才想起来:“公子,昨夜我设伏郑璧月,没想到刚好撞上她把郑锦心杀了,我和观澜就地审人,审出来一些消息。她说洛曲舒手中的证物没有落到李归玉手中,当年他们陷害洛家,就是为了这个证物,这个证物只有洛曲舒知道去向,他们本想用洛家人性命威胁洛曲舒,结果李归玉去审了一夜,洛曲舒就自尽了。”
“嗯。”
谢恒敲着桌面,似是思考,洛婉清继续道:“我想去找李归玉,再探一次虚实。之后再下江南,回到洛府,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谢恒听着,也没有说个答复,只道:“先回去休息吧,累一天了。”
洛婉清一愣,谢恒抬眸看向马车中的床榻,淡道:“睡一会儿吧。”
洛婉清僵着身子不敢回话,谢恒想想,只道:“朱雀也经常睡这儿,我没有这么苛待属下。”
听着这话,洛婉清才迟疑着行礼:“谢公子。”
然而应答下来,却是不动,撑着自己坐了一会儿后,她便觉得困顿。
熬了许久,终于是没熬住,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低头写着卷宗的青年,见他神情专注,洛婉清便大着胆子,小心翼翼上了床榻,闭上眼睛直接入梦。
她太累了。
又饿又困又累,身上还都是伤口,她真的熬不住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醒来时,已接近黄昏,她警觉这种异常的熟睡,猛地起身,便觉周身真气运转流畅,明显是睡梦中有人帮自己处理过。
这种熟睡完全不对,她蓦地想起马车上谢恒的香炉。
那熏香不对!
她下意识想拉开衣服观察周身,就见床帘刚好被人卷起。
崔恒端着汤药,低头就见洛婉清身上慌张将手在自己衣襟上,不由得一挑眉头:“司使这是做什么?”
“你……”洛婉清稍稍镇定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司使方才想什么呢?”
崔恒坐到床边,将汤药递给洛婉清,洛婉清便明白他在这里的原因,低低应了声“多谢”,便开始低头喝药。
崔恒笑着打量她,突然出声:“怀疑公子非礼了你?”
这话一出,洛婉清一口药呛在嗓子里,急急咳嗽着道:“你……你别胡说!”
“看来是真的啊。”
崔恒见状了然,洛婉清赶忙道:“别瞎猜了,我是看我伤口。而且公子用香不对……”
洛婉清感觉越解释越说不清,就看崔恒坐在一旁笑眯眯瞧着她,她干脆咬牙不再解释,一口喝了药,从床上起身:“我吃饭去。”
“等等。”
崔恒一把拉住她,将一个黑色令牌塞到她手心。
洛婉清低头,见到手中黑底金纹写着“柳惜娘”三个字的圆形令牌。
她呆呆看着这个令牌,崔恒双手撑在身后,坐在床上打量着她,解释道:“正五品以上的司使就有自己的令牌,可有三十司使的管辖调配权限。”
“这……” 洛婉清有些高兴,“这令牌制作挺快啊。”
早上她刚升官,下午就有令牌。
崔恒看着她拿着令牌观察,含笑不言。
过了片刻后,他朝她招招手:“惜娘,你过来,我问你个很重要的问题。”
洛婉清疑惑走到他身前,弯腰听他密语。
崔恒凑上前来,语气格外认真:“你希望你这衣服,是我换的,还是公子换的?”
听到这个问题,洛婉清慢慢抬眼,盯着崔恒的眼里带了几分冷。
片刻后,她猛地出手,按着崔恒的脸直接砸回床铺,半伏下身,咬牙威胁:“再开这种玩笑我弄死你!”
闻言,崔恒广袖一拂,将洛婉清压在他脸上的手卸开,带着清在床一滚,直接将两人位置对调,同时将她的手反手压在她身下。
她仰面朝她,手背他按着放在她背后,压在床上。她震惊瞧着半伏在上方的崔恒,听对方半笑半真道:“弄吧。”
他垂眸落到她脸上,白净的面颊上带了一道血痕,像是完美的瓷器上有一道裂纹。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脸上伤口挤出的血珠。
他的舌尖很软,温热濡湿,洛婉清动作瞬间僵住。
崔恒抬起眼眸,晦暗不明看她,压低声道:“我不怕死。”
说着,他靠近她,鼻尖几乎挨在她鼻尖上,似是询问一般,轻轻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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