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却听兰铎的声音再次响起:“其实……我这两天一直有在想。
“如果我没有拿回那两枚碎片的话就好了。”
不拿回碎片,就不会突然冒出那么多汹涌的情绪与想法,将思绪都冲刷得左右摇摆。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无法控制地产出那么多蛾子,搞得现在左右为难。
而再仔细一想……类似的、多余的选择,似乎一开始就没少过。只是当时的自己完全没察觉到,现在回头再看,处处都透着糟糕。
明明在许冥拿到规则书后,自己可以不出现;明明和许冥再见面后,自己可以装作只是萍水相逢;明明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表达,什么都不让她察觉。
……明明是自己想再见她,陪在她身边,却非要找借口说是怕她什么不记得会遇到危险;明明告诉过自己,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哪怕喜欢上别人都是很正常的,却还是忍不住鬼鬼祟祟地在意,和一只猫置气。
明明可以以陌生人的身份出现,却总是按捺不住地摆弄自己和对方那仅剩一点点的熟悉。明明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明明最向往的是无私,可每一步都透着自私。直到现在,彻底把事情弄到再尴尬不过的地步,让两个人都左右为难……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做交易的时候就干脆一点,直接把自己整个人都换出去好了。
就像电影里的狐妖,一了百了地结束,只剩一座坟头,甚至一点负面情绪都不会给对方留下……
反正他的命本来就是留给许冥用的,这是早就说好的。
“……”
门内,兰铎说得断断续续、磕磕绊绊。
门外,许冥却是彻底愣住了。
虽然兰铎说得很遮掩,但大致的意思,她还是听懂了。
而听懂的结果,就是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好像有无数蛾子正在头顶飞。
……我的锅。
用力闭了下眼,许冥在心底做出深刻的反思——当初她挑电影的时候应该更慎重些的。
就说烂片害人了!
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却是忍不住笑了下。然而笑意很快又沉下去,化为难以言明的叹息。
紧跟着,她再次抬手,拍了拍门。
“行吧,你的意思我懂了。”她对着屋内道,“老实说,我也挺感动的……”
“但兰铎,我必须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也面临着相同的状况,我大概率不会愿意为你去死。”
“……”门内的人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单音。而不等兰铎做出反应,许冥已经自顾自继续道:
“因为我就是个自私的人。”
“我当然希望你活,但我自己肯定也想活。我想继续吃你的咕咾肉,想摸你的狗。想按照曾经说好的,带你去看电影话剧轧马路……
“而如果我直接选择去死的话,这一切就都只是想想而已了。
“所以,哪怕只要还有一丝挣扎的可能,我都一定不会为你去死。我更向往我们两个都在的未来,这就是我的选择。”
说到这儿,许冥微微停顿了一下。隔着门板,她并未听到更多的回应。
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也理解,并喜欢你现在所有的选择。
“因为正是这些选择,导向了现在这个结果。也正是这些选择,让我的那些‘我想’,都有了得以实现的机会。
“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我喜欢你的那些‘自私’。我不觉得它们是坏事。
“你懂我的意思吗?”
“……”
良久,门内终于传来兰铎迟缓的回应,语气听上去却仍旧有些犹疑:
“可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我……”
“都说了不是这么个说法——”
许冥都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再次抬手,这回却是极为正式地敲了敲门。
敲完却没等兰铎回应,直接推门进去。打好的腹稿正要出口,再看清门内状况的刹那,又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杂物间的地板上,赫然是一个打开的大纸箱。
而兰铎本铎,这会儿正屈膝坐在箱子里,做得那叫一个委屈吃力。见许冥进来,还下意识地往下缩了缩。
“……”许冥连自己打算说什么都忘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努力忍着笑出声的冲动,“你坐在这里干嘛?”
“……方便。”兰铎脑袋更低了一些,“如果有蛾子,这样会比较好抓……”
许冥:“……”行吧,似乎还挺有道理。
“算了这不是重点。”许冥摇了摇头,径直走上了前。因为兰铎这会儿是坐着的,她索性直接俯身,目光几乎与兰铎齐平——
“你既然记得那部电影,那应该也记得我当时电影结束后,和你说的话吧?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可以再复述一遍——
“我说,为爱付出当然值得钦佩,但某些时候,单方面的allin,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许冥抬了下嘴角:“因为有些事不在输赢,而在延续。在感情这张牌桌上,最有趣的就是你来我往。你得给对手出牌的机会,才能够把游戏一直进行下去。”
她伸手点了点兰铎脖颈上的铃铛:“单方面allin的话,游戏太早结束,就没意思了,懂吗?”
“……”兰铎不确定自己懂没懂,他只知道自己脸上的红肯定更明显了。热度像是疯长的苔藓,无法克制地在皮肤上蔓延。
对上许冥目光的刹那,脑海中却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让他福至心灵般开口:
“问题是,你愿意和我坐上同一张牌桌吗?”
回应他的是许冥轻巧的一笑。下一秒,他便感到喉头一紧,微微垂眸,才发现是许冥的手指,不知何时勾住了他脖颈上的丝带。
许冥手指轻轻上挑,勾着那根项带往上提,兰铎顺着她的力道,配合地一点点立起,直至最后,完全站直身体,脑袋却还是垂着的,无法控制地将目光黏在许冥脸上。
啊,看吧,他又开始自私了。
许冥却依旧在笑,轻轻拨了下那枚无声的铃铛:
“我已经坐上来了,只是你一直抱着之前的事不放,不肯重新开牌而已。”
兰铎:“……”
他唇角微动:“可要是以后……”
“过去的事改不了,以后的事以后说。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许冥将手收了回去,“不过话说在前面,你要开牌的话最好抓紧。我能用来打牌的时间可不多。”
脖颈处的温度瞬间抽离,兰铎只觉脑袋嗡一声响。不等他反应过来,肢体已经先行行动,一把抓住了许冥收回的手腕。
许冥微微挑眉,目光在他手上一转,随即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嗯嗯?所以你是要说什么?”
“……”兰铎被她这么一瞧,方才涌上的气势又瞬间缩了回去。停了几秒,才喃喃般出声,“你怎么好像很平静的样子。”
“假象。”许冥说得很认真,脸上仍是带着笑,“我现在其实紧张得要死。”
“所以你要说什么最好快点,再过一会儿我就要绷不住了。”
……这算个什么说法??
兰铎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实在搞不清她这是实话还是为了宽慰自己的临时扯谎。几个呼吸之后,却终是下定了决心。
“我还是觉得……我很差劲。”他抿了抿唇,努力克服着面上烧灼般的温度,与胸口越发明显吵闹的心跳,“可我必须承认,我也很喜欢现在。”
“喜欢这个你在、我也在的现在。”
“嗯嗯。”许冥偏头望着他,仿佛在说,然后呢?
兰铎胸口一滞,只觉周围又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到自己的声音都清晰得像是掉在地上:“所以我、我决定……我想,嗯……我……唔?”
话未说完,忽又顿住。
许冥再次歪头,震惊地看着他突然鼓起的腮帮子。紧跟着,便听“噗”的一声——
一只飞蛾从兰铎嘴里探出半个身体,一双翅膀完全在他唇上展开,翅膀还一抖一抖的。
许冥:“……”
兰铎:“……”
……我要不还是去死吧。
兰铎默默地想着,含着那只蛾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眼神渐渐绝望。
倒是许冥,盯着那绽放的蛾子看了片刻,终于克制不住似地笑了出来——一边笑还一边去捏兰铎的腮帮,控着他张开嘴,用两根手指将那只蛾子拎了出来。
“算了,你想通就行。别的事之后再说吧。”她说着,顺手将那只蛾子揣进了自己口袋里,随即轻轻叹了口气。
“至少等你尴尬期过了再说。”
她笃定地说着,拍了拍兰铎的脸。转身往外走去。
出门的时候没忘顺便带上门。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影犬小跑着朝自己跑来,尾巴摇得像是螺旋桨。
“安心。”许冥也拍了拍它的头,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已经没事了。”
她抬脚继续往前走,听见口袋里传出蛾子细细的声音:
“喜欢你。”
“喜欢你。”
“特别特别喜欢你。”
“……”许冥没忍住,又噗嗤笑了出来。
“听见了听见了。”她安抚地隔着口袋摸了摸那蛾子,随即深深吐出口气。
“谁不是呢……”她面不改色地又咕哝一句,又拍了拍自己的脸。
跟着便叫上影犬,径自下楼,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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