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很满意似的:“真好,真好。真像,真像……”边念叨着边扭头去向何相征询意见:“子逑,你满意吗?”
何相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惯常的谄媚的笑容:“陛下一手操办,臣自是满意的。”
得到满意的答案,老皇帝没多看十公主一眼,甚至没多说一句话,就急急地摆了摆手挥退十公主:“好了,你去吧。”
十公主隔着盖头听到了第二个男人声,模模糊糊听到自己的父皇亲昵地与人亲热地说话,心中不解。自己一肚子话还未倾诉,便被父皇挥退。身边的内侍像是见怪不怪般,铁钳似地箍住十公主的手臂,将人半强硬地拉了出去。
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今日却一反常态,明明是自己的大日子,却一句话也不同自己说,甚至送一送自己都没有。十公主心里既不解又心痛,待五皇子重新扶住她的时候,便脱口而问:“皇兄,你看到殿里除了父皇,还有其他人吗?”
五皇子已然面色如常:“没有看到。”
很快十公主便被送上了出嫁的车驾,没有父皇,没有母妃,没有师父,身边除了从小跟着的贴身侍女,就再无熟悉的人。犹是十公主也不免心中惴惴,游魂般被抬到了何相府。
何德已早早在承恩门前等着,随着公主车驾一路游街,鲜花着锦,一路欢歌,面上却也是勉强维持的喜色。身旁的小厮似是察觉到了主子的不满,扶何德下马时劝了一句:“驸马好歹是尚了个这么得宠的公主,可千万不要挂脸啊,毕竟是金枝玉叶。”
何德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嘟囔了几句:“为了娶这么一尊活菩萨,我爹把我的雀儿都埋掉了,说是怕它们熏到这位贵人。”嘟囔着越发不满:“还没嫁过来呢,就借着我爹的手给了我一记杀威棒,这日子好不了!”
说到这本该够了,何德又想起了禧悦阁的几位温温柔柔的红粉娘子,又想到今晚要与自己洞房的十公主,便有些压不住声音:“凭她是谁,女人这么骄横,怕不是连牌子都挂不上罢。”
“哎哟我的爷!怎么还未吃酒就说起胡话来了!”小厮连忙扯住何德的衣袖,环视一周,有些离得近的权贵们都听到了这句不成体统的不敬言语,连忙高声提醒,“驸马爷!还没拜堂就吃醉了!待会还且有得闹呢!”说着就假做搀扶状。
何德自知失言,回头想看十公主有没有听到自己刚刚的话语,却接上了一个锋利的眼刀。何德还没来得及去细看这个人是谁,便被一干仆众涌去跨了火盆。
十二站在何相府外,今日他本不该来但还是来了。到底他还是想看一看十公主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人。
不料却听到了何德拿十公主比风尘女子的轻蔑之语。
十二第一反应是捏紧了拳头,却又立刻松开了手。何德那句足以让十公主听到了,她却平静无波,步伐一丝不乱地踏进了何相府。
而徒留他站在相府门外,为任何贬低她的言语懊恼生气,又无可奈何。
十二心中纷繁复杂,许多念头像是黄昏的晚鸦盘旋在暮色沉沉的天空,而十公主的反应则像一团腐肉令他作呕。
人已逐渐散开,就连炮仗都已经放过,洒满了一地残红。十二就这样呆呆地站着,仰头去望老皇帝亲赐的何相府的牌匾。何相府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间皆是一派为了这桩皇婚而造出的喜气洋洋。
李望见十二只身一人伫立何相府前之久过于瞩目,不由得上前提醒道:“主子,夜沉了,该回了。”
十二颔首笑道:“李望,我终于知道了。”
李望侧耳要听,许久却未等到十二的下一句,再抬眼时十二已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府邸方向撞去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原来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令所有的骄傲都折服。十二深深回望着那迎来送往的繁华,眼中已笑出泪来。
皇姐,原来你的骄傲也这么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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