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神宫已与玉京门说好, 让所有试选的弟子,都可以用“天目通”。
花长老在旁作保,陈长老只好应下。
而巫神宫为了让进入“天目通”的白鹿野, 能够遇到南鸢, 少不得对“天目通”做些手脚。
天官与神女悄悄瞒过陈长老的眼目, 对“天目通”做手脚的前一夜,有一个少年藏身于阴暗角落中,将他们的阴谋看得一清二楚。
藏身暗处的黎步似笑非笑,偷听巫神宫的小计划。
黎步因为被江雪禾下了咒的缘故,他受了些伤, 在“天目通”的多番比试中,他输场比较多。
这和几位内门弟子对万通灵根的认知不同。
花时弄不清楚他怎么回事, 便将注意力移开。而黎步本人并不在乎输赢,不在乎在玉京门学什么本事。
他的一身本事是靠着自己的浴血拼杀搏出来的。不到性命关头, 他凭什么要将自己的真实实力暴露。
他又不是那个哄小女孩的江雪禾。
于是这些日子, 夜狼藏身暗处,听到了玉京门很多人私下的小动作。
他自然不敢去偷听沈行川那般厉害人物的私事,但是巫神宫这几个天官和神女的动静,则瞒不过他。
所以黎步是知道巫神宫想要一个人杀南鸢的。
同时,他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 脑海中瞬间生出了一个有利于自己的计划。
夜狼无声无息地执行自己的计划, 不为人知。
而次日,那刚上山的白鹿野,还没来得及给师兄师妹发个消息, 便被人催促着进“天目通”的比试。
白鹿野目光一闪, 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 进“天目通”之前, 这少年笑嘻嘻地叫住一个管事:“不知我从‘天目通’出来后,能否给仙逝的前掌教上柱香呢?”
管事登时警惕。
毕竟玉京门的掌教之位,盯着的人实在太多了。
可是眼前一个不到双十的少年,哪来的资格给白掌教上香?
白鹿野便仰天一叹,目有哀意。
在管事不解的凝视下,他苦怅道:“若非福薄,自幼多病,流落凡尘,我应当叫白掌教一声‘爹’的。”
白鹿野凄然喃喃:“待我从比试中出来,无论输赢,我都是要上香的。”
管事:“……!”
他双目大睁,一瞬间窥得了了不得的秘密。
管事上前:“等等……”
但是白鹿野已经踏入“天目通”,身形一闪,消失于原地。他只在最后一刻回头,看管事一眼。
风吹动少年雪白袍袖,乌发擦过他眼睛,他回首的这一眼戏谑、玩味、冷漠、迷惘。
管事钉在原地。
良久,他反应过来,才大呼小叫地通过玉牒联络其他管事,再一重重向上报,好将消息传给大长老们:
“出、出、出事了!白掌教的那个、那个……私生子出现了!”
“他难道是回来争掌教之位的?以他的实力,不可能吧。”
“让我查查,与他对决的人是谁……嘶,南鸢!南师妹法术厉害,至今未尝一败,在弄清真相前,万不可让南师妹伤了这位白、白公子。”
几位大长老得到消息时,目色各自闪烁,心思各异。
白掌教的私生子。
他们是知道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的。
昔日白掌教为了渡劫,九死一生之际,曾想方设法通过血脉,将天道惩罚转移。
大长老们都不知道白掌教是如何做的,只知道白掌教消失过一段时间,回来后,白掌教身上的那个劫,便消失了。
众人便猜,白掌教应该是用了秘法,让自己的血脉替他承受了天劫。
但是白掌教不提,他们自然也不会打听。
可惜,时过境迁,十余年过去。白掌教殚精竭虑渡劫,想要成仙,却到底赢不过天命,在成仙的最后关卡,到底陨灭。
几位大长老站在各自窗前,忍不住仰头瞭望高天云阔,天地浩大——
玉京门拔地而起,悬于高空,已经置身于离天这么近的距离。
白掌教千方百计想成仙,却依然功亏一篑。
千年前那位仙人,你的敕令,到底何时才能解?
纵你是祖师,可是无魔亦无仙的承诺,为何对玉京门,对此尘世,从结果看,既是救赎,又是惩罚呢?
你不庇佑玉京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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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真希望,魔能重新出现。
是否魔的重新出现,才能代表修士可以成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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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通”的试炼中,缇婴仍然在辛苦地寻找师兄,以及妖兽。
四处大雪,迷雾,看不清路径。
她尝试着向迷雾中走,却越走越心神不宁,意识迷乱,更半点寻不到妖兽的气息。
缇婴只好退回来,继续找江雪禾。
这个秘境环境太古怪了。
她弄不清楚,只好先找认识的人再说。
不过……难道她这次的比试对象,是师兄?
缇婴摸摸自己怀抱,里面师兄给她的零嘴、画好的符纸都妥帖十分,让她安心些。想来纵是她一直走不出这迷雾,靠着师兄给的东西,也能在这雪山中撑上几日。
缇婴有些迷糊。
她实在不记得自己的比试对象是师兄啊。
可难道是她当时在生气,看得不仔细,才忘记了?
师兄若是早知道他就是自己这一场的比试对象的话,他给自己这么多东西……
缇婴气死了。
小看谁啊!
是觉得她肯定输给他,怕她哭鼻子,才提前给她准备这么多?
那怎么不干脆认输啊?
讨厌死了。
缇婴在雪地中跺脚,一团飞雪带着凶煞之气向她袭来。她连忙运招,将符纸向外抛了一枚。
缇婴掐诀,一边运咒一边祭起门派给的小剑,与妖物过了数招。她感觉到自己刺中了妖,心神大松。待朝后退开三两步,才见自己击退了一只……毛茸茸的豹子一类的妖物。
这就是妖兽?
缇婴连忙去看玉牒。
玉牒上记录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增加击退的妖兽数量。
换言之……她击退的这个妖,不是比试需要的妖。
缇婴呆呆蹲在原地。
她拢着眉,咬着手指,思考这是怎么回事。
玉牒不会出错的……这可是“天目通”啊。天目通看不到的“妖”,难道眼前自己击退的妖,其实是幻觉?根本不是真正的妖?
她蹲在地方发呆时,新的雪豹妖摩拳擦掌,呼吸沉重,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缇婴不感兴趣。
不算做比试的有可能是幻象的妖,杀它干什么?浪费灵力,会让自己本就不多的灵力雪上加霜。
眼前更重要的是,弄清怎么回事。
于是,通天雪雾中,山道崎岖,便见数十个雪豹妖,向中间的少女包围去。
那少女如同被吓傻了一样,蹲在原地只知道发抖,连躲都不会。
实在可怜。
雪豹妖的利爪即将袭上缇婴的脸,缇婴克制着心中恐惧,努力睁大眼抬头凝望,试图看出这幻觉的起因。
她惨白着脸,鼓励自己:只要不是鬼,我都可以!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剑从天外飞来。
青藤一样的灵力顺着剑攀出,缠向雪豹妖。雪豹妖尖啸一声,扭头咬向身后人。那人身形变幻如同鬼魅,眨眼间,便从雪豹妖的身后挪到了身前。
蹲在地上的缇婴仰着脸,怔怔看着。
雪沾上她额发、睫毛,被雾弄得迷离的眼睛轻轻一眨,妖物的血溅到了她脸颊上,沾到睫毛上。她伸手去揉睫毛,又张开指缝,偷看出现的人。
黑衣少年背对她,持剑面对雪豹妖。他飞扬的乌黑发尾,在雪雾中轻轻一荡,被风向后吹拂。
缇婴闻到了他身上的清冽寂静的气息。
雪豹妖一个个扑通倒在地上,哀嚎几声没了动静。
缇婴听到少年漫不经心的笑声:“小妹妹,雪山路滑,这里可不好走。你自己当心些。”
那清澈的、带点儿哑的少年声音……
缇婴捂着心脏。
她看到少年回头垂首,向她瞥一眼。
她近距离地看到了他的脸。
真的是年少。
可是面容姣好,朗朗清明,眉目间神采飞扬,笑容也带着几分俏皮。
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周正的少年郎。
放到外面,会很讨喜的。
缇婴道:“师兄。”
少年眉心一动,他眼中的笑意不减,仍是看着她:“小妹妹吓傻了?我可不认识你,不是你师兄。”
他抬头看天色,似乎也迷路于此,在此判断方向。
他很快判断出来,收了剑便抬步要走。
他好像救了缇婴,却一丁点儿没有救人救到底的意思。
缇婴从地上站起,困惑地问:“你不是江雪禾吗?”
江雪禾。
少年夜杀背对着她,眼神倏地冷澈。
这是他的真名。
但是无论是在断生道,还是在尘世间,大家都只知道他叫“夜杀”。没有人会用江雪禾称呼他,没有人知道他本名叫江雪禾。
甚至夜杀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这个贸然出现在迷雪谷中的小女孩,不简单。
少年夜杀背对着缇婴,眼珠转了几转,若有所思地有了一个猜测。
他出门执行一个任务,说好与同伴在迷雪谷汇合。但是方才山间起雾,同伴们倏而不见,他独身在山间行走,便遇到了这个奇怪的小女孩。
听闻迷雪谷中生存着猫又。
猫又擅长幻术,擅长蛊惑山外人,骗进自己的地盘,再吃干抹净。
眼前这小姑娘,说不定就是一只尚且幼小的猫又。
若不是猫又,如何说得清,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她还……
身后小女孩站起来,似乎狐疑无比,却伸手拽了拽他衣袖。
她颐指气使:“哼,我知道你是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之前吵架,才故意吓我的?你再这样,我就不高兴了。”
背对着她的少年不说话。
但是缇婴越看,越觉得他是江雪禾。
他身上的气息,像雪一样,和师兄一模一样。他说话的调子,面容……若是他长大些,身上有了黥人咒,必然就是师兄现在的模样了。
虽然不懂师兄怎么变小了,可是这里好冷。
缇婴见他不搭理自己,气呼呼地甩开他的衣袖。可她又害怕,便怯怯道:
“你不要吓我了。师兄,我好害怕。”
她声音带着哭腔,软绵绵的,让夜杀想到了夏日午夜那软乎乎的糯米冰团。
一口咬下去,心间凉爽,瞬间不燥热了。
夜杀眯眸:呵,小猫又。
好吧。
自己正好抓着这小猫又,戳穿她的小把戏,利用她找到自己的同伴。
待自己能出了这里,杀掉这小猫又就好了。
于是,冷得发抖的缇婴,见背对着她的少年倏地转了身,俯眼看她。
他虽然年少,个头却还是比她高一些。
他眼中盛满关怀的暖意,轻声:“你被我吓到了?”
缇婴眼眸瞬亮。
她当即扑入他怀中,呜呜咽咽抱住他。
夜杀一僵。
但他一瞬间便放松身体,掩住自己刹那间的杀意。他将手放到缇婴头上,笑眯眯哄:“干嘛呀?小师妹,真拿你没办法。”
他心里调皮地扮个鬼脸。
就让我借一借你那编出来的师兄的名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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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夜杀便负手,领着缇婴,在雪地中走。
缇婴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还经常被雪绊住。
她瞪前面的夜杀,不高兴:“你只顾你自己,都不理我的吗?”
夜杀:“……”
他眯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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