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禾清醒之时,感觉周身熨暖,消失的气力都回来不少。
他那无上的万通灵根,又重新给他枯竭过的灵池注满了灵力,他再一次恢复了过来。灵根得到滋养,他再一次感受不到这些年,小师妹每每运行法力时受的痛。
同时间,江雪禾感觉到一股十分柔弱又温暖的力量,探入自己的识海,在对他的神魂进行修复,顺便压下他那反复的黥人咒。
江雪禾睁开眼。
篝火耀耀,少女身影照在山壁上。
他见自己被缇婴抱在怀中,枕在她腿上,她正闭着眼施法为他疗伤,青稚的眉目间漾着很浅的水系蓝色道光。
缇婴笨拙又耐心。
她大约觉得给师兄疗伤是一件非常新奇又好玩的体验,在师兄的识海间乱逛是很有意思的事。他的伤不重,她帮他稳定神魂后,细弱的神识仍一直流连在他识海中,伸出触角,四处乱戳。
那样薄的纤纤的神识,就像是缇婴灵动乱转的眼睛一样。
平日她玩他觉得不过瘾,趁他昏迷,她才更要好好玩一番。
他的元神坐在灵池中,被黥人咒锁着,黑气粼粼间,元神少年相貌实在干净又圣洁,让人羡慕。她便围着那元神,悄悄碰触。
这样的感触,又暖又软,带着酥酥痒意,平时会让江雪禾难以自持,今日只让他出神,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这片刻的撩拨像是偷来的。
心间的悸动也像是偷来的。
师妹的调皮,说不得很快就看不到了。
江雪禾安静地看着师妹的侧脸,心间难受,却仍不能表现出来。
缇婴在江雪禾的识海中玩了多久,江雪禾便静静地看了她多久。她最后仍不尽兴,但她灵力一用太多,神魂就会开始痛,她只好退了出来。
而就是这样一退,缇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识拥住她的。
她吓一跳,蓦地睁开眼。
缇婴看到腿间江雪禾睁开的眼睛。
她一下子发窘——为自己又偷偷跑到他的识海中玩。
她又觉得理直气壮。
缇婴道:“我、我给你疗伤呢!”
江雪禾问:“那你还要疗吗?”
缇婴愣一愣。
江雪禾手撑着地,缓缓坐起。识海中,他的神识仍裹着她,没让她离开。现实中,师兄坐起的姿势,散落的零碎乌发拂在低垂的苍白脸颊上,这样秀美绝伦,让缇婴心动。
她说不出话,江雪禾已然坐起,与她相对。
他眼睛看着她,识海中,他放出来的那一缕神识带着她,让她去碰他识海中的任意地方。
他提供给她灵力,让她来玩自己。
她果真喜欢。
缇婴痴住。
她神识流连忘返,现实中身体也忍不住倾前。她磕到江雪禾肩膀上,呆呆抬头,看向他。
他垂着眼,仍是温和的:“你玩吧。
()”
缇婴怔了怔,说道:其实我知道,修士都不让别人乱进自己的识海。除了会不小心双修外,还会因力量的不匹配而带来很多麻烦,进入他人识海的力量很容易兴风作浪,坏他人修为……
识海是一个修士最重要的地方。不相干的人,绝不让进。?[(()”
江雪禾始终垂着眉目不说话。
缇婴自言自语:“但是你总放我进去玩。”
江雪禾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缇婴噘嘴:“我第一次要进你识海时,你很震惊,还有点不愿意,我就觉得不对劲,然后就自己查了啊。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什么也不懂……我不懂的地方,都是你们谁也不告诉我,我才糊里糊涂的。”
她这样说时,仍然忍不住,神识在他识海中的灵壁上重重一磕。
她见师兄识海中的灵池倏然荡起涟漪,而他现实中睫毛微微颤抖,便乐不可支,知道自己又折腾到他了。
不过他真是待她极好,他微微一颤后,仍是没制止她。
江雪禾只说:“你也说过,我是你师兄,你想进就进,我不能拦你。”
缇婴红了脸。
她掀起眼皮。
她的圆眸又黑又清,支支吾吾间,说话声音又小又可爱:“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雪禾:“嗯。”
缇婴:“其实……你醒之前,我已经不在给你疗伤了。我在玩儿……我觉得你昏迷的机会太少见了,就很舍不得离开。”
江雪禾没料到她会说实话。
他看着她,半晌才很轻地“嗯”一声。那声音又哑,又难过。
缇婴又说道:“很早以前,我其实对你撒了谎。我没有经常随便进前师父、二师兄的识海,但我知道我那样说的话,你就会觉得你做师兄的不够包容我,会觉得我还小、我不懂事,你就会顺从我,允许我常常进你的识海。
“我那时候只是试一试……没想到你真的愿意。”
江雪禾微怔。
他问:“那时为什么骗我?”
缇婴微微得意:“因为你这个人,一上来就说是我师兄,还对我予取予求,比二师兄待我好多了……我就觉得,你大概没有当过别人师兄,你不知道怎么当师兄。我不满意二师兄很久啦,我想要养一个自己喜欢的师兄……”
江雪禾:“你在……调教我?”
若非时机不好,他当真会被她弄笑。
有人敢这么对他,竟还能成功。小缇婴……果然是他命定的劫吧。
缇婴朝他做个鬼脸。
他垂下眼。
缇婴见他这样都不笑,便实在有些气馁。
缇婴想了想,干脆说:“哦,我还有个秘密。”
江雪禾好笑:“你到底有多少个秘密?”
缇婴乜他:“少女情怀都是迷。我的小秘密多了去,平时不告诉你罢了。现在看你心情不好,我才说给你听的。”
江雪禾看
() 着她。
他难以忍耐心中柔软,只是望着她,便生出太多不可求的渴望。他明知此时情形不同,可他依然会因为她,而频频动心。
江雪禾柔声问是什么秘密。
缇婴这一次,收了她脸上顽皮的笑,很认真地看着他。
江雪禾疑惑地怔一怔。
缇婴道:“其实我知道前师父对我的说教,是对我好。二师兄被我吵得头疼,有时候确实是我过分。我还知道很多人教我训我,都对我有期待。我更知道你什么都不说我,其实并不算真的好……
“你待我有一腔‘溺爱’的心思。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舍不得教训,不算真正的‘好老师’。你只能做到保护我,却做不到教我。你根本教不动我——因为你不忍心。
“其实你根本不是心软的人,但是你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对我总是很矛盾。我以前还想过呢,你是不是想养废我。养废了我,我就只能靠着你,你最开心了。()”
江雪禾看着她。
他慢慢说: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会想这么多。()”
他并没有否认他曾经想养废她的想法。
他只低声辩解:“……我没有那样做。我只是确实……大约我不是好哥哥吧。”
缇婴见他眉目间微有低怅失落之意,登时着急。
缇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好哥哥,你是我最喜欢的哥哥了!哎呀,我的意思其实是……”
缇婴着急得咳嗽。
她被自己呛到,江雪禾想找水给她,她已经面颊绯红眸子湿润,忍着自己的一腔咳意,把她的话说完:
“虽然打是亲骂是爱,虽然斥责教训都是为我好,虽然无条件的呵护宠爱是为溺爱。但是如果人生中,有一个完全顺着我、什么都给我、不对我有一丝一毫不喜的人,该有多好啊。
“那个人接受我的脾性,他不觉得我声音尖、不觉得我吵闹、不觉得我脾气很差,他甚至很欣喜。他信任我,接住我,喜欢我……那得多幸运啊。”
江雪禾抬头。
她双目闪烁湿润,却弯起唇露笑。
她伸手点他额头,戳过来,娇气满满:“我说的就是你。”
她喋喋不休:“师兄……”
江雪禾忽而伸手。
一夜多话,他终于此时破功,终于伸出手臂搂住她,将她拖抱到了怀中。
他身子微微发抖。
许是冬日真的冷,他在外沾了很多寒意,到此时也不能解。
他心知不该,却仍是克制不住地低下头,握住她伸手戳他的那根手指,轻轻吻了一下。
江雪禾低语:“幸运?
“认识我……是你的劫难啊。
“我实在,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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