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缇婴的记忆,记忆是真的,是已经去的事变成幻境后,并不是不能改变。
哪怕去的事真实发,沈二也希望在唤醒缇婴时,改变那段记忆。
沈二以为这并不难。
是次日天亮,雨刚刚停歇,沈二提出要带走缇婴,缇婴便抗拒万分。
缇婴催促他走。
她眼中写满恐惧,不肯和他站在一起,她躲在木门后,结结巴巴:“你、你快走……我不认识你,鬼姑会来找我的……”
沈二耐心:“你不应该和她在一起,她对你并不好……”
缇婴:“不!鬼姑很疼我,对我很好!你是坏人、你……”
缇婴忽一震。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召唤。
沈二阻拦不及,便看到那个小女孩煞着脸,冲出屋子跑入雨帘,赤足踩着泥水,一脚深一脚浅、慌慌张张地跑远。
她磕磕绊绊:“我、我来了……”
沈二:“小婴!”
他忍着伤痛追出屋子。
眼看她要走,他抬手便要施法。而施法之时,沈二心一顿,发他用不出来无支秽的法力……
他不光用不出来无支秽的手
段;他的术法水平也直线下跌,缩水严重。
他查看自己的身体,惊愕地发自己竟拥有人类的灵根、灵脉……他在缇婴记忆中的这个身份,实实的是人类。
他的法力……
他只怔忡间,小女孩便再也看不到。他实力不如真实的自己,应不到缇婴的气息,出恼恨。
他立在雨中看着手掌出,翻来覆去回想此间情况到底怎么回事时,他知到有陌的气息靠近。
他凛回身,警惕望去。
身后,两道气息落地,一个青年,一个少年。
他们看到他,露出的色非常古怪:既诧异,又失,还畏惧,敬佩……
沈二琢磨他们为何表情这样奇怪时,那青年先吸口气,朝他走来,勉强露出笑:
“小夜杀,你活着啊!
“我就说,你不会死的。这只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呢……你要是死了,可就愧对你那一身‘万通灵根’、无上骨血了……”
语气中的嫉妒不加掩饰。
些微恶意明显非常。
沈二垂下眼。
夜杀。
原来在这个记忆中……自己叫“夜杀”吗?
难道自己本夜杀……夜杀,就是缇婴不肯告诉自己的,自己的真吗?
--
沈二,不,应该称之为夜杀,他跟随这陌的一青年一少年,回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断道”。
无支秽沈二已失忆。
谁会愿意自己对往一无知?
难道他会对缇婴提起去就回避的态度,而丝毫不在意吗?
他当想弄明一些事。
他想找到记忆,亦想唤醒缇婴。
可是眼下他初来乍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缇婴跟着鬼姑,他找不到她;他只好先跟着这些陌人,以夜杀的身份,回到一个叫“断道”的地方。
断道是一个杀手谷。
它养出一批厉害杀手,帮修真界处理一些他人不方便处理的事。
这个地方,没有温情,没有援助。这里只有杀戮,只有以杀止杀。
谷主深居简出,秘无比,有杀手们的命牌掌握在谷主手中。只要这些孩子们稍不听话,谷主捏碎命牌,便可以轻而易举除掉不听话的孩子。
在有新一批孩子中,谷主最喜欢“双夜少年”。
此时的黎步只是个半大孩子,还接不到杀人的任务,只在谷中拼命修炼,梦想有一日可以离开山谷,跟着哥哥一起去外界执行任务。
此时的夜杀已经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他第一次出谷,第一次执行任务,第一次面对杀戮,面对他人的恐惧,面对他人的敬畏。
他体会到一些快意。
杀人很有意思。
他人的命掌握手中的觉非常好。
只是他能力不够,做不好的时候,回到山谷领的罚,也比旁人严厉些。
可是夜杀实在是天赋极佳。
如何磋磨他,他的修为都一日千里,让批孩子望尘莫及,对他出更多的畏惧。
……大家都知道,每一批杀手,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夜杀的刀,很可能捅到批孩子的身体中。
夜杀越强大,他们越害怕。
可是夜杀越强大,他们出门执行任务时,完成的可能越高,获得的安全越高。
他们实在怕夜杀,又实在依赖夜杀。
--
在有孩子中,最喜欢夜杀、不怕夜杀的,应该是“夜狼”黎步。
黎步太小了。
夜杀又心事重重,频频出门执行任务——他想再次见到缇婴,想找到缇婴。
这个记忆中,他最想唤醒的,是缇婴啊。
大约了半年,夜杀终于再次见到缇婴了。
这一次是隆冬大雪。
他在山中追杀一些人后,杀光对方,任务完成,他要离开时,听到细微的动静。
他侧头,看到山中木屋篱笆门边的枯柴密密,确实看上去不太合理。
他漫不经心。
他递出手中刀,一点点划开那柴,想要给躲在里面的人致命一击……
柴堆被劈开,抱膝瑟瑟的褴褛女孩,苍着脸露出面孔。
夜杀眸子一缩。
他抵在女孩脸前的刀还在朝下滴着血,那血落到她发顶,又顺着她的发丝,落到脸上。
院中漫雪,雪上躺着许多尸体。尸体的血如凝河,蜿蜒到幼女脚边。
她赤着的足,朝里缩了缩。
她已经忘记了他。
她抬起头,开口声音沙沙,既有幼女的天真茫,又有孤儿久不与人沟通的涩。
她怯怯:“我、我家大人很厉害……你杀了我,她会找你麻烦的……
“我只是不小心躲在这里……我和他们不认识……”
夜杀静静看她。
在幼女的恐惧中,她看到这少年蹲了下来,将刀放在了地上。
她畏惧地闭上眼,听到窸窣声。
片刻,她听到少年清冷声音:“睁眼。”
她实在怕这个杀人魔——她先前躲在柴堆后,看到他面无表情杀人,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人命,他毫无人。
他此时叫她睁眼,她怕惹怒杀人魔,而鬼姑又不在、没法保护她,她只好颤巍巍地睁开眼。
少年的靴子摆在她面前。
她看到他赤足站在雪中。
她愣愣抬头。
她看到这少年低着眼看她,对她露出一个有点疏的、古怪的笑:“你又被鬼姑丢下了么,小婴?”
缇婴怔忡。
他道:“半年前,雨夜屋,你不记得了?”
缇婴呆呆看他片刻。
她迟钝地想了起来,眼中迸发出光华——“是你,小哥哥!
“你活着啊!”
--
她不怕他了。
她利索地从地上爬起,蹦蹦跳跳来叙旧。()
夜杀也十分开心——他一直在找她。
?伊人睽睽提醒您《大梦》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果真是鬼姑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知道跑去哪里行恶。半年不见,缇婴照顾自己的手段更熟练了些,她却不穿少年的靴子,目光躲闪。
夜杀猜,她应该怕他冻“死”了。
以她的常识看,她总觉得凡人随时会死。
夜杀并不纠她。
半年时间已,他在夜杀的身体中活,习惯了夜杀的一言一行,习惯了夜杀的存环境……他渐渐的,也没有人说话,也变得沉默寡言。
与缇婴重逢,他有满腔话想说,可竟不知如何开口。
索缇婴对他充满好奇。
鬼姑还没回来的这段时间,她拉着他问东问西,说话越来越不磕绊,渐渐流畅起来。
他背着她,带她在山间转悠。他问她能不能出山,她因畏惧鬼姑而不敢。最后,夜杀便带着她,站在山下农庄前,两个半大孩子在一汪冰水前看风景。
日光渐渐昏沉。
河上凝冰。
半人高的干枯禾草在风中飘摇。
夜杀静立河边。
他想着该如何与她沟通。
只到夜杀腰间那般矮的小女孩指着夜杀的手说:“哥哥,你手上的伤,是一直不用处理吗?”
夜杀漫不经心低头。
他看到手腕上的一圈伤痕——是先前对手死前咒到他身上的。
他并不在乎这伤,怕吓到缇婴,便低头拿手擦拭,想随意处理。
缇婴在一旁看半天。
她小大人般地叹口气,依偎了来。
一截发带递来。
夜杀眸子骤地一颤。
他眼睁睁看着粉色的发带被小缇婴握在手中,她分外不熟练地拿发带当绷带用,给他包扎伤口。
她甚至不知道伤口要清洗,要处理。
是少年低头看她,他一言不发,并不提醒。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漂浮在自己手腕间的发带,看发带一圈圈缠绕少年枯瘦腕间——
而一片沉静中,他听到幼女稚嫩的问题:“小哥哥,你叫什么?”
夜杀冷漠:“我没有字。”
“夜杀”只是代号。
他此时早已明这不是字,沈二也不是他的字,他失去记忆……他没有字。
缇婴睫毛如蝶翼轻颤。
她仰起脸,迟疑小声:
“那……我给你取个字好不好……
“冬日大雪,江河干枯,禾草明年却会再绿……
“你叫……江……雪……禾……好不好?”
夜杀蓦地抬起眼。
心传来极大的震动。
来自魂的战栗,让他血液僵硬又沸腾,沸腾又枯凝。
飞雪漫江,天地净,万物凋零。
少年抬起脸,一目不眨,眸子静黑——
江、雪、禾。!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