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铁西区冰冷的大街上,
我喝的有点多了,我躺着,想站起来,但我的腿和身子粘住了,我想把腿抬起来,但我甚至不能感觉到他们,
每年总会有几个酒鬼被冻死在外面,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轮到我了。
我躺在地上怎么也挣不脱,就和我的人生一样,困住了,想往上爬,最后粘到地板上。
我开始回忆我的人生,我读了小学,读了中学,高中,复读了两年上了大学,我每一步都尽力去做,一步一步的工作,加班然后失业,
我干活然后持续的被活干。
现在想来,这或许甚至不是最差的结局。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暖和了,我知道那只是血管收缩扭曲以后挤压产生的幻觉,试着去呼救吧。
“救命啊!”
我的声音没传出十米就消散在橙黄色的路灯下,
“救命……”
没人回应,没人在乎,我的眼睛被雪花温柔的湿润。
已经能想象清理工把我从地上铲起来的场景了。
我不想喊了,有点困了。
我终究没为任何东西牺牲,
单单的确是死了。
…………
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看到了穿着蓝色褂子的医生,鼻腔里充满了医用酒精的味道。
那是活着的味道。
“来了来了,这个034号病患醒了。”
一个绑着马尾的医生,她身上的服装我从没在医生身上见过,他在用一个像刷卡机的仪器扫我的手腕。
“我们这个机子坏了啊,他这个身份卡扫不出来啊。”
我想出声但是喉咙像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你那个别急,换个机子给他弄一下,要是还不行就带她去行政部拍照给他办一个临时的身份证。”
说话的是另一个医生,她老一些,皱纹更多一些,看起来像是管事的。
“天哪。”
马尾的医生说道,
“他这个是重度的性残疾而且严重的畸形啊,和那个课本上的症状一样他缺少了一整套的器官,他这个激素是怎么平衡的啊……”
激素平衡,畸形,残疾,我从来没有被这样的词形容过,我联想到昨晚的大雪,我怀着绝望的心情看向那个马尾护士指的地方。
护士围着我对我的“畸形”说个不停,我低头观察了一下我的身体,就我而言,我并没有什么变化。
医生越聚越多,他们把我围在中间议论纷纷,嘴里不时冒出残疾,畸形,可怜这样的词,我意外的发现他们都是女人,她们看我像在看一只没有四肢的小猫,这让我很难受。
那个管事的医生来了,把我解救了出来,感谢她。
“你这样的残疾是先天无法医治的,你先休息着,我们在对你进行一次检查,如果可以补办残疾证就能出院了。”
我在人生的前二十五年里,我做过无数次体检,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畸形,这样的评价让我惶恐不安。
“不是,我为什么我就是残疾,我哪里畸形了?。”
管事的看着我摇摇头出去了,其他的女医生跟着走了,就剩那个马尾一个,继续查房,我心里涌上一股酸楚,这是委屈的感觉,这就是你无缘无故被人在街上拦下来然后说。
————哈哈哈你这人是杨伟,哈哈哈,大傻子。
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侮辱。
护士看着我舔了一下舌头,她的那种眼神我认识,那是我在半夜自我探索完后,从黑屏手机上的反射看到的眼神。
“不是……什么情况这是。”
“没事的,残疾证补办也很快,现在也不会歧视你这样的残疾人员。”
“我为什么就是残疾了。”
我快他妈急哭了,马尾的医生一看到就拍着我的肩来安慰我。
“没事的没事的哦,都会过去的,检查一下你的排泄系统是能正常的工作就能出院了,没事的没事。”
她自顾自的说着,自顾自的安慰,她的手牌响了,有别的人在叫她,我看到了马尾医生的名牌,
椰达。
听起来像狗的名字。
“等着我。”椰达对我说,我很想反问她我能去哪。
椰达出去了,我才发觉我下半身还是光着的,忘了和她要条裤子。
病房只剩下一个人,我环顾四周发觉这并不是铁西人民医院,是有人把我送到省里的医院了吗,为什么她们都说我是残疾,你妈的……
我注意到有个医学生的笔记落下来了,我随便翻了翻,翻到了人体解刨的图,就是那种人剖皮了红红的人偶上面有各种器官的示意图,我很快就发现了与我记忆里不同的地方,
印象里子宫和gao丸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我顿时理解残疾和畸形的含义,同时也在震撼中意识到这里不是铁西,甚至不会是我认识的任何地方。
我的嘴很干,我开始质疑起身边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
我不知道到底是我疯了,还是我不够疯。
………
“我是个男人你知道吗,我不是有病,我真的服了,别看了,我求你了。”
这是第四天了,同样的话说了无数次,唯一的安慰就是医院的饭是素食咖喱,很好吃。
对面的护士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它们给我拍了张证件照测血压,检查口腔和瞳孔,我百般不配合。
“来来来,配合一下把腿张开,例行检查。”
“你杀了我吧。”
她拿我没办法,转身就找人,找了个比我高出一头的护士直接给我按着把腿掰开了。
我安慰自己这只是普通的医学鉴定,我努力让自己这么去相信。
他们对着我的“畸形”拍照鉴定,
随着咔嚓咔嚓,我的尊严被毫无顾忌击碎了。
渴望和反胃在我的心中轮番上阵。
“给他翻个面。”
现在渴望和反胃都没了,只剩下绝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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