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灯中的“魂魄”静默下来,它好似十分虚弱,仿佛夜风一吹便要散开了一样。
沈阙见此情形,便将手中的魂灯捧得紧了。身上的灵力如流水一般倾泻于魂灯之中,但却仿若没入无边的海中,悄无声息地吞噬干净,无影无踪。
“魂魄”依旧缩在魂灯的一隅,孱弱无比。
沈阙的神情明显焦躁起来,他将魂灯小心翼翼收进袖中。
袖中这盏魂灯,是沈阙曾在秘境中偶然获得的一件奇物。当时这魂灯破败不堪,然而寄宿在魂灯之中的灯灵,却告知他了一个早已失传的禁术。
那是沈阙许多年以来,试图寻找,但始终求而不得的返魂术。
也是能让那个曾经与沈阙相依为命,却早逝的凡人少年,重新回到沈阙身边的唯一方法。
如今他终于完成了返魂术的第一步,顺利将少年的魂魄引回身边。但少年那属于凡人的魂魄太过孱弱,必须尽快让他进入一具合适的躯体之中。
不然的话,他费劲心力引回的魂魄,说不定很快就会消散。
沈阙已经为选好了合适的身躯,与少年原本的样貌颇有几分相似。但还差一点,才能开始返魂术的第二步,才能让引来的魂魄在躯体中重获新生。
原本沈阙在等着他派出的几位近侍,将他吩咐之事准备好。但近侍们的动作似乎有些慢,沈阙焦急之下,再等不下去了。
他仔细护着袖中的魂灯,从玉阶上起身快步走向宫殿深处,脚步大开大合,带起一阵冰冷的风。
宫殿深处连接着一座隐秘的宫室,修筑于地下,仅留一道昏暗狭小的入口。
入口外守着沈阙的亲信近侍,见他过来,近侍立刻低头行礼:“陛下。”
沈阙此刻,无心在乎这些礼数,挥了挥手打断他,问道:“怎么,下面还未准备好吗?”
正在这时,从昏暗入口下的阶梯走上来另一名近侍。
这名近侍原本是要去寻沈阙,出来时看到沈阙已经过来,怔了一下,不过他便恭敬地说:“陛下,君后说要再见您一面,他才会……饮下那秘药。”
沈阙皱起了眉,似乎对这样的横生枝节有些不悦。但他略一沉吟,还是说道:“罢了,你们在外面守好,我去见他。”
近侍回应道:“是,陛下,除此之外,其它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沈阙不等听完近侍的回话,便匆匆进入昏暗狭小的入口中,顺着阶梯一步步进入这座修筑于底下的宫室。
到了楼梯的尽头,空间变得宽敞起来,却依旧昏暗。
宫室中同样铺满了赤魂花,似乎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晦暗的红,沉郁而冰冷。
连楚亦挽双眼上的素色锦缎,都好使被红色浸没。
他听到那太过于熟悉的脚步声,一点点近了,却最终仍旧停在几米外的地方,不再前进。
那时曾经他以为最亲近的人,此刻却连这最后的见面,都好似隔着
一道可悲的鸿沟。
“他们说,你要见我?不是已经谈好了吗。”沈阙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语速很快,仿佛心中掩不住的焦急和担忧。
但无论是哪种情绪,都并非是为了楚亦挽。
楚亦挽的听力很好,即使眼睛看不见,也总是能在很快分辨出沈阙的位置,并且朝他转过身去。
现在他也能听出沈阙的位置,但是这次,他却好似失去了转身的力气,只是站在一片血红的赤魂花中,背对着沈阙。
“没什么,只是最后想看看,你究竟能冷心薄情到什么地步。”楚亦挽扯了扯嘴角,却很僵硬,好似失去了所有情绪。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沈阙,记得遵守你的承诺。”
“那是自然。”沈阙回答时,似乎顿了顿,但很快那一丝额外的情绪,便被他平复,“我会以血为药,治好子麟的病,并立他为太子,永不废弃,我不会食言。”
*
夜色之下,明珠映照出的幽蓝微光,冷得有些让人心悸。
郁雪融化作白雀,藏在郁晚领口处,随着郁晚一起穿过铺满赤魂花的道路。偌大的庭院与宫殿内,此刻竟是空无一人。
平日里该在此值守的守卫,以及随时侍奉的侍从,恐怕都已经提前被沈阙遣退。
郁雪融和郁晚一起进入宫殿中时,并没有看到人影,但是那缕属于天魔残片的气息,却变得更明显了一下。
这缕气息断断续续,最后延伸到宫殿的深处。
这次郁雪融也辨别出了,那一缕阴冷森然的感觉。他也曾经不止一次,与天魔的残片,甚至与天魔本身接触过。
顺着这一丝气息,一路追过去,郁晚终于看到了两个人影。
沈阙的两名近侍守在那里,身后是一条狭小昏暗的入口,似乎连接着某个隐秘之处。
郁晚这一路上一直收敛气息,掩藏身形,躲开皇城中的守卫。但此刻想要进入其中,没法再躲避开这两个近侍。
于是郁晚也不再掩藏,他找准时机,两道白色灵光从身后飞出,在两名近侍发出声音之前,就已经被灵光困入其中。
接下来声音也被暂时掩去,郁晚不多做停留,闪身进入昏暗的入口处。
顺着阶梯一路往下,郁雪融适应了一会儿这昏暗的光线,终于看清了这座修建在地下,几乎密不透风的宫室。
地面本身的颜色已经看不清,堆叠的赤魂花此刻正在渐渐枯萎,渗透出如血的汁液,将地面染成一片血红。
仿佛交织成网的红线,构筑成了引魂返生的祭坛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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