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如此,总会慢慢送走身边的所有人。
往好处想,能送走别人而不是被别人送走,至少证明自己长寿。
始皇帝的脆弱只有那一夜,白日朝阳升起后,他依然是那个强大无畏的秦皇陛下。
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丧父的王贲别太难过,老将军只是去了黄泉地府,并没有当真离开他们。
王贲:……我本来是进宫来安慰陛下别伤心的。
他爹年纪大了,这个岁数离开算是喜丧。况且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已经提前悲伤过一轮,不像陛下是突然收到的消息。
不过既然陛下如此关心他,王贲还是很受用地接下了这份好意。他没有煞风景地说自己不怎么难过,而是提起另一件事。
之前他没报名去西域是因为要陪伴父亲的最后一程,如今父亲已经去了,他自然也不用继续留在咸阳。
昨日父亲同他说了一些体己话,劝他不要为了替自己守孝就枉顾国家大事。既然陛下需要他们去西域效力,那他就去吧。
其实王翦是知道儿子想出去打仗的,大秦也不缺王贲一个武将。他这么说只是想帮儿子铺路,免得他为了孝道委屈自己。
有了王老将军的遗言在,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始皇自然是要满足老将军遗愿的。
于是待王翦的丧礼举办完毕,王贲就麻衣素裳、外披铠甲地出发去了西域,打仗并不影响他为父亲守孝。
年后王离也按照祖父的遗命回了边郡。
作为边关守将,原本过年他是不一定会回京的。是父亲私底下给他传了消息,才让他能陪伴祖父度过最后一个新年。
他比同龄人年纪都大些,已经当爹了。这次回京也带上了妻儿,小兔崽子很得王老将军的喜欢。
这会儿小崽子还在闹腾:
“我要留在咸阳给曾祖父守孝!”
王离一巴掌呼到他脑袋上:
“别闹,京中没有长辈,哪有让你独自留下的道理?”
王家小崽王元却说:
“让阿娘陪我留下就行了!而且京中还有祖母在呢!”
王离却不为所动:
“你娘离不开我的,她要陪我回边关。”
臭小子还想霸占他媳妇儿,做梦去吧。
王元大声指责他爹:
“守孝呢!你还想和妻子待在一块!你不孝顺!”
话说到一半被他娘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巴,警告他不许胡说八道。
王离的夫人是军中管后勤事务的女将,她随夫君回边塞可不是为了谈情说爱的,是有正事要办。
其实王夫人以前也只是闺阁贵女,还是和王离成婚后眼见大秦女官越来越多,才起了出来闯荡的心思。
王离十分支持夫人的想法,于是帮她联络了杨明舒。杨明舒组建了一支女子军,招人的条件也相对宽松。
后来妻子在
军中立了一些军功(),发现比起上战场(),自己可能更适合当军需官坐镇后方。所以又调回了王离这边,与他配合。
夫妻俩都忙,管教孩子的时间便很少。
王夫人蹙眉说道:
“不能再让他这么没规矩下去了,什么都敢乱说。不如就让他留在京中,由婆母教养。”
王离有点犹豫:
“母亲年纪大了,恐精力不济。”
王夫人却笑了笑:
“前些日子明舒来信同我说,她已将她的孩子送回京中。听闻京中即将开设教导幼儿的学府,白日里就让他们去上学,也不需要婆母费什么心神。”
自秦王宫幼儿园开办,至今已经有三四年了。始皇帝觉得这种模式不错,于是推广到了官僚阶层。
目前只有咸阳有幼儿园,暂时不区文官武将。毕竟孩子太小也看不出他们日后的天赋,武将世家不也出过蒙毅这样的文臣好苗子吗?
更何况,孩子从小还是接受文武俱全的教育比较好。等基础都打牢固了,再针对性钻研一个方向。
文武分得太开的话,唯恐日后文武官员对立,以致朝堂失衡。
别的不说,像太守那样的职位最好还是能文能武的人才来担任为妙。
虽说如今大秦四海升平没有叛乱,可未来的事情都是说不准的。保不齐哪天突然有反贼冒头了,光指望郡尉领兵还是不够保险,太守也要有能耐带兵平叛才好。
王离细细打听过权二代专属幼儿园的情况之后,到底还是把儿子留下了。
他少年时期也是跟一群小伙伴一起吵吵闹闹长大的,他觉得这样很不错。既然是陛下推行的新政,他们自然得配合。
王元如愿以偿地留下给他敬爱的曾祖父守孝了——虽然每天光顾着去幼儿园和小伙伴玩耍,完全没想起来要保持忧伤和哀思这件事。
一同被留下的还有他弟弟王威。
不过王威年纪还小,不到去幼儿园的时候。每日只能留在祖母身边,眼巴巴看着兄长得意洋洋地炫耀幼儿园有多好玩。
王贲的夫人点了点王元的鼻子:
“不是让你去进学的?你倒只知道玩。”
王元望天忘地找着借口:
“先生带我们玩的,我也不想的。”
隔日王老夫人就收到了先生打来的小报告,说他家元郎和一群小伙伴一起尝试偷溜出幼儿园,想去集市上看热闹。
王老夫人:……
一大把年纪还要赶去幼儿园替孙子接受先生的批判教育,老夫人总算知道儿子和儿媳为什么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孩子都丢给她管了。
回府后,她就同陪嫁的老仆抱怨起来:
“小年轻就是靠不住,阿离那臭小子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老仆干咳一声忍下笑意:
“夫人莫恼,今日不还有杨将军陪您一起接受批评吗?”
倒霉的杨端和出发前往西域迟了一点,正好撞见
() 他外孙闯祸。如果早两天离开,今天被叫去幼儿园开会的就是他老妻而不是他了。
杨将军丢了个大脸,郁闷不已。回去就匆匆收拾行李,再不敢拖延。
家里的小祖宗是不能怪的,老妻会护着,也不能怪老妻把他推出去应付先生。怪先生管太多吧,他又没那个脸。
到最后也只能自认倒霉这样子。
所以杨端和选择去信把不靠谱的女婿训了一顿,说他女儿忙着军务脱不开身,他怎么也不知道教教孩子。
杨家女婿:……
杨明舒问他怎么了,父亲信里写了什么。
女婿无奈摇头。
老丈人是他以前的顶头长官,他从前是杨端和手下的小将。又是长官又是岳丈,根本惹不起。
想当初为了娶到明舒他就被狠狠为难过一顿,也不怪岳父逮到机会就要训他。
杨明舒同情地拍拍他肩膀:
“就这一次了,我爹这回去了西域,以后估计没法轻易和我们传信。左右小麻烦已经甩出去了,只是挨一顿骂很值。”
她夫君深以为然,还道:
“就生这一个,可不能再生了。”
小孩子都是混世魔王,生多了他觉得自己要折寿。况且夫人还要上战场,根本没空怀孕生子。
之前要不是长辈们催得急,他们也不至于这么早要孩子。
夫妻俩:赶紧完成生崽的任务,以后就不用被长辈们盯着了!
幼儿园落成是在年后,正是大一统十二年的春季。
这一年,也是前世始皇帝驾崩的那年。
后世总说始皇帝一统天下十一年就驾崩了,其实是没算上公元前221年这年。若是算上的话,应该是十二年。
不过这不是整年,毕竟首年和末年都不完整。按整年算,确实差不多是十一年整。
大秦因为改元改得早些,在秦王政二十五年和二十六年的交替之时就改了。所以到了秦王政三十七年,便是大一统十二年了。
扶苏从年初就开始提心吊胆。
因为这个特殊的年份,之前第三次巡游时一路上他都没敢耽误行程。在十二年翻年之前就和父亲回到了咸阳,生怕再来一次巡游途中驾崩的事故。
回到咸阳之后,他也没放松警惕。
自从冬季出宫看过一次王老将军后,扶苏就不许父亲再出去了。他看哪儿都觉得危险得很,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再筛查一遍宫中人手。
始皇被他弄得十分无奈,用了不少法子也没让太子安下心来,只能任由他折腾。
冬春两季还算好的,待到了夏季,扶苏越发寝食难安。临江宫肯定是去不得了,始皇也怕把儿子吓出个好歹来。
所幸玄宸宫横跨渭水,引了渭水入宫中造景。不必跑去临江宫,直接在乾元宫便能借水力纳凉。
侍者们搭建好了乾元宫的夏季限定消暑“皮肤”清凉殿,宫殿四周水幕一落,暑气尽散。
连
带着四海归一殿也有了降暑设施,群臣上早朝时也舒坦不少。毕竟关中偶尔夏日太盛的时候,一大早就叫人热得受不了了。()
始皇自凉榻上起来,偏头看了一眼睡在旁侧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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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后,扶苏就不肯回自己的殿中休息了。整日紧盯着父亲,连夜间就寝时也难以安心。
往年为叫太子少受些暑气侵袭,都是将整个乾元宫的殿宇和廊桥都以水幕笼罩。三个大殿来往行走也不会受热,还在寝殿区域给太子留了个住所。
而后无论太子是去上朝还是去正殿处理政务,亦或者回后殿就寝,都能来去自如。
只是今年他格外担忧,便是睡在父亲隔壁的房间都会因噩梦惊醒。
始皇看不下去,便让儿子与他同榻休息。
如此一来,哪怕扶苏半夜惊醒,睁眼也能瞧见父亲就在身侧。不必匆匆披衣起身,跑来隔壁看一眼父亲是否还安好。
始皇见儿子还没醒,就知道他定是半夜又梦魇了。
见爱子眼底略有青黑,面色也看起来十分憔悴,他不由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翻身下榻,没有惊动对方。
去到外间,他才低声叮嘱道:
“一会儿太子惊醒,你便告诉他朕去上朝了,不必担忧。让太子多睡一会儿,再叫夏太医夜里换一个安神的汤药。”
扶苏从年初喝安神汤喝到现在,好些方子都没什么药效了。
所有人都知道药喝多了不好,但不喝药他就能一夜惊醒四五次。始皇只能安慰自己就这半年多,过了夏季就好了。
幸而扶苏这几年身子骨养得不错,还能撑得住。
始皇走后,扶苏在床榻外侧又睡了小半个时辰。猛然睁开眼不见身边有人,抽了口气,因太急促呛咳起来。
侍者连忙上前安抚:
“陛下去上朝了,想来很快就会回来。殿下您可还好?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侍者其实不太明白太子今年是怎么了,为何总是忧心忡忡。
他们忖度着太子手下情报机构很厉害,猜想可能得到了有人要行刺陛下的消息,这才不敢叫陛下离开视线。
侍者也没敢多问,只默默听候调遣。
扶苏摆摆手,好半晌才平复呼吸:
“孤不困,为孤更衣。”
顿了顿又道:
“速度快些。”
他要去前殿看一看,看父亲是否安好。
没多久,扶苏就匆匆出门去了。侍者端着一盘点心追过去,请他好歹吃点东西。
一直追到了四海归一殿的后门处,才见太子停下。
这里进去有一堵墙,将大殿分了前厅和后厅。陛下和殿下寻常都是从后门绕过高墙进入前厅的,后厅这边放了不少早朝要用的东西,有侍者随时取了送去前头。
见太子来了,大家见怪不怪。
这半年多来太子每个月总有几日会错过早朝,而后便来这里等陛下下朝。朝臣都听说太子似乎
() 生病了(),一直没怎么养好?()_[((),早朝没见到人也不会多问。
其实太子就在后厅这里,只是因为迟到了不好出面。陛下也不让他劳神,还让人在这里安置了桌椅甚至是小榻,供太子休息。
桌椅和小榻都放在最能听清君上声音的位置,这样扶苏便不必见到父亲的面,即可确认父亲安然无恙。
侍者引着太子坐下,很快就有人绕去前厅,给陛下打手势。
始皇见状,知道儿子来了。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群臣于是纷纷安静下来,知道陛下是有话要说。
始皇这才开口,顺着他们争论的话题提点了几句。扶苏隔着墙听见父亲中气十足的声音,提起的心才缓缓落下。
他也不想太过大惊小怪的。
可是前世他才收到父亲勇猛异常地射杀大鲛这一消息,第二日就听说父亲驾崩了。
虽然后来得知父亲身体早就开始衰老,但当时他一直以为父亲还算强健。哪怕生了白发也很正常,这个年纪的人谁还没个白头发?
于是在扶苏的视角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爹分明身强体壮,好端端的突然就没了”。
始皇现在也健康得很,扶苏难免代入前世的措手不及。
追着太子一路过来的侍者这时才能把手中的碟子奉上,低声劝殿下用一点。
扶苏勉强吃了些。
甜食似乎也难以抚慰他的不安。
好在得知儿子来后,始皇不再和之前一般缄口不言。他变得话多了不少,积极参与政事讨论。
群臣对陛下这多变的画风各有猜测,不过一直没人猜到真相上去。
扶苏原还坐在座位上,听着听着泛起困来。侍者趁机将他扶去了小榻,他才伴着父亲的声音沉沉睡去。
始皇下朝绕来后厅,果然见到一个乖乖窝在小榻上补觉的太子。
他走过去摸了摸爱子的脸颊:
“有些热了,明日再换个薄些的毯子。”
侍者轻声应下。
他又问太子这个月是第几次睡迟了,侍者答第四次。比上个月多了一次,且本月还未过半。
始皇知道这是为什么。
下个月就是前世他驾崩的那月了,也是暑热最盛的时候。扶苏本就怕热,又碰见这个问题,今年夏季着实难捱。
始皇陪着儿子就待在后厅也没离开,这里有桌椅,批阅奏折虽然没那么方便,却也不是不能批。
他一直等到扶苏睡醒,才牵着精神头不怎么好的儿子回了正殿。盯着他吃了迟来的早膳,然后放他在旁边玩。
桥松也很乖巧懂事地把父亲那份奏折都拿去自己处理了,没有对他爹最近一点正事都不干表达什么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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