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随着风送入昭懿鼻中,她紧紧抱着孩子,不想让它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但它好像觉得这是在玩,或者是亲近的表现,它下牙龈新长出两颗细细小小的牙齿,上面还没长,嘴巴一张,咬住了她的衣领。
不过须臾,衣领被它口水弄得湿糊糊。
血腥的场景无论看多少次始终不习惯,昭懿脚旁还倒着那位奶娘的尸身,她死不瞑目,一双眼瞪得很大。
一个可怜的人,死在两国的博弈中,昭懿胃隐隐做疼起来,她不适地咬住牙,慌乱中有人向她围过来,她一时辨不得他们是巫国人还是大昭人,他们让她跟他们走。
被拥着没走两步,血溅了她一身,旁边的人又换了一批,昭懿不仅是胃疼,她喉口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想吐。
两国人都是领了死命令,没人会收手,昭懿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衣摆被血润成乌色,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衣领湿了,本以为是血,后发现是怀里孩子的口水。
她一直捂着它的眼睛,手臂发酸也不敢放下来,此时她衣领糊了它一嘴口水,它大概是在场的唯一高兴的,它什么也不懂,还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没叫几声,又一口咬住她衣领。
或许是死在她身边的人太多,怕误伤到她和蛇婴,又或许他们都觉得不杀光对面的人无法带走她和蛇婴,没有再一批又一批围上来的人,昭懿突然生出了逃离的想法,她是不想回大昭的,可她更不愿意留在巫国,如今昭巫两国又撕破脸,她再次成了一个物件被他们争来抢去。
非说跟之前有不同,大抵是她怀里的孩子。它跟自己一样,也在被抢夺。
逃离的念头一出现就如干草里的火苗一样,怎么都扑不灭,不过还有个问题——
她动了动手指,松开了点指缝,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从指缝下露出来,它很快活,一看到她,就咧开嘴笑了,露出那仅有的两颗下门牙。
明明前面一被她抱住还哭来着,怎么又笑得那么开心?它知道照顾它的奶娘死了吗?
它不知道,它还只是个不到一岁的婴儿,能知道什么。
昭懿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抬眼看了周围,她猜那些人就算拼杀,都极有可能一只眼睛还落在她和它的身上。
她该不该放下它独自离开?
就像之前做的那样。
可对上那两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她哑然地说不出话。她告诉自己,如果现在放下它,它很有可能受伤,这里那么多尸体,它也很有可能哭泣,会引来更多人的注意,大家会发现她逃走的行为。
昭懿又吐了一口气,她调整了姿势,将它的小脸蛋压向另外一边的肩膀,那边尚且没有被它口水打湿。
然后,她转头毫不犹豫,抱着孩子跑了。
她没有准确逃离的方向,不过她身上还有些首饰,全部当了应该是可以换一辆马车,再雇一个人。
至于安危,她不能确定。前路茫茫和笼中鸟,她只
能选择前者,无论是被带回大昭,面对昭霁元,还是被带回巫国,重新对着华妫容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逃过一次,结局算得上失败了,在玉山那里短暂栖息后又被华妫容带了回来,他如今正在攻打自己的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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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懿抱着一个孩子跑得不快,中途有人追上来,但又被另外一群人拦住,这给了她机会。怀里的孩子乖巧得过分,软软地趴在她怀里,只是又咬住她另外一边衣领。
她额头渗出细汗,一边护着孩子,一边小心在树林里跑。心快得要从喉咙里跳出去一样,她偶尔会回头望一眼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暂时没有。
孩子份量不轻,她抱了那么久手臂沉甸甸的。她将它抱得很紧,像是想从它身上获得力量一般,它就趴在自己肩膀处呼吸,这是她生的孩子。
这瞬间她什么也没想,好像完全依靠本能行事,她想跑得再远着,越远越好,这世间总有一个地方是既不用面对华妫容,也不用面对昭霁元的。
脚步猛然停住。
她双眸睁大了一瞬,迟疑着后退,但不远处的人已经看到她。
数月不见的昭霁元似乎并无多大变化,而他出现在这里便足够是惊吓。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昭懿顿时脸色雪白,怀里的孩子好像感觉到她的情绪,抬起了脑袋。它先看看她,咿呀不知道说了什么,又转头眼睛溜溜地到处看,它发现了昭霁元,像是一下子兴奋起来,两只小手用力一握,昭懿的一缕头发被它抓住了,有些疼,她轻轻吸了口气,脚又退了一步。
昭霁元神色和缓地看着她,“溶溶,抱它那么久手该酸了吧,我来抱吧。”
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他们从未有过隔阂,他不曾在她面前逼死父皇。
他如一只巨蛛出现在她面前,打破她逃离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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