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明看着空荡荡的手腕,莫名觉得自己缺一块手表。可他这样的家境,只在小时候买过电子表,哪里戴得起能配得上少爷身份的表呢?
奇怪。
“小明。”小姨又在叫他了。
燕月明遂摇摇头,把那点奇怪的思绪甩掉,赶紧出门去。学长正站在客厅里,看墙上挂着的照片。他的表情冷冷的,可在看到燕月明时,眼神总是会不自觉地放软。他爱屋及乌,对小姨也很尊重,还为小姨带来了一束她最喜欢的鲜花。
至于为什么叫学长?
因为燕月明前段时间决定考研,报考的导师就是学长的老师。说是老师,其实也是养父,他们一块儿住在花园路111号。而学长其实早就毕业了,现在开着一家叫做百两金的花店。
燕月明一看到对方,恋爱的细节就自动浮现于脑海。从初遇、到表白、到第一次牵手,所有的心动时刻,都历历在目。
可是他却觉得有点不真实,这样幸福的生活,真的是他能拥有的吗?
“愣着干什么?”
唐乔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
燕月明赶紧摇头,主动接过果盘,上前跟学长说话。学长大概看出来他在紧张,趁小姨转身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他说。
燕月明的心稍稍安定,他乖乖地在学长身边坐下来,跟他一起吃着果盘,跟小姨聊着天。过一会儿,三个人又一起准备了一顿午饭。
小姨总是那么风趣,无论见谁都有话可谈。学长也半点不怯场,虽然话不多,但小姨的每个问题他都能接得住。
说着说着,话题已经歪到小明结婚以后,孤寡小姨独守空房的问题上了。燕月明闹了个大红脸,脸皮薄得已经快烧起来了,小姨却还在笑。
终于吃完饭,略坐了会儿,学长就起身告辞。燕月明送他下楼,到了楼下,又被他拐跑了。
机车如一阵旋风又驶出了浦匣子弄,燕月明抱着学长的腰,回头看时,小姨就倚在窗边朝他挥手。
夏日的风吹起她的头发,漂亮极了。
燕月明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他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拥有了,坐着车,自由自在的,只要爱的人在身边,哪里皆可去。
可是当他回到家,关上门,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那种不安的感觉就又来了。
燕月明摸着自己的心跳,缓缓地蹲在地上。他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那么的真实,好像他所拥有的这样幸福的日子,也是真实的。
可他真的拥有吗?这么平凡的我,谨小慎微、好像花了许多力气才走到今天的我,真的拥有这样幸福到不可思议的生活吗?
焦虑和不安啃噬着他的心脏,明明、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但却有种德不配位的惶恐。燕月明从来不贪心的,爸爸妈妈早早去世了,所以他只求小姨能陪在身边就够了。
考试考不到第一名也没有关系,他不做鸡头也不做凤尾,只要安安稳稳,能够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别人嘴里羡慕着的光鲜亮丽的生活,他从来不奢求,因为求得太多了,就不好了。他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不能多求的。
多了就会失去。
好慌啊。
燕月明攥着心口的衣服,无法平静。他想把这份心情说给小姨听,说给学长听,可拿起了手机,却迟迟拨不出那个电话。
怎么会这样呢?燕月明不理解。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在不停地走,可他好像被困在了原地,被困在了钟的影子里。看着看着,他又注意到了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他再次想起来,自己应该是要有块表的,于是他站起来,开始寻找。
找啊找啊,燕月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头书桌的抽屉上。他隐隐有种感觉,手表就在里面,那里应该会有一块手表。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把抽屉拉开时,他又像被烫到一般,闪电般地缩回去。
不行。
拉开了,就要失去了。
燕月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像一只鸵鸟。
第二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学长来接他上学,还带了他和小姨的早餐。燕月明照旧推开卧室的窗看他,学长抬起头来,阳光下的脸庞格外帅气。燕月明快乐地奔向他,坐着他的车去上课,所有人都羡慕他。
可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在焦虑,生活在他面前好像裂成了两半,而小姨和学长从不问他为什么。
燕月明躲在门背后悄悄地哭,像一只鸵鸟,躲在钟的阴影里。没有人知道他在哭什么,只有时间知道。
当白天来临的时候,他就又变得开心了,会牵着学长的手走在大马路上,会背着学长偷偷跟小姨去看猛男表演。
“哇、哇哇哇!()”
……
NorshallDeathbragthouwanderestinhisshade
Whenineternallinestotimethougrowest:
……
“?()”
“嘀嗒。”
……
无边的水流席卷,燕月明一下子从阳光明媚的夏日回到了汹涌的天河里。倚红船彻底翻了,船开始解体了,他睁开眼,看到学长向他伸出手。
他也努力地向他伸出手,可是流水无情,转瞬间就将他们打散。
燕月明知道的,他知道的,当他奢求太多的时候,他总会失去。
流水的悲歌响彻胡地,可在上方城,正是阳光普照时。
一本本《新世界书》被付之一炬,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背水一战的行列中去,气相局的播报不停,可大家心里其实还是没底的。今日之战,看起来像是合法骂相活动的升级版,但归根结底,意识的战争玄乎、缥缈,是不落地的。
怎么打、怎么才算赢,好像都没有具体的标准。
在这样的不确定里,在紧张、难熬、好像充满了希望又绝望的时间里,蓦地,有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错愕地抬头,望向了天。
许许多多的人,都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在那个瞬间,他们的大脑为之一松,好像有什么束缚消失了。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所有的人都清楚、明白地感知到——谎言,不存在了。
“亲爱的市民朋友们。”
坐在播音台前的主播,已经换成了新人沈胤川。他坚定地看着镜头,好像看着上方城内千千万万的人,也看着在缝隙里不断牺牲的同伴,道:“决胜之机已到。”
“请,震声。”
“请,呐喊。”
“从此刻起,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我之意识、自由之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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